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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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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夜,月黑风高,正是夜行人出没的有好时候。

    一倏矮小身影,起落之间,如流星划空,疾速无比,自紫金山上飞射而下。

    金陵城内一家著名镖局,名叫“通远”被人乘夜悄无息的摘去匾额,大门从外倒锁。

    天亮之后,镖局里的伙计——张三,起来开门。门里的门闩全已尽去,张三用尽了吃奶的力气,这个大门他就是打不开,这种情形可说是绝无仅有,他心想:“毛病一定也在外边。”

    当然,五尺围墙,不要说镖师,就像张三这样久在镖行混饭吃的人,也难不倒他,他翻身墙外,一看究竟,一张黑中泛红的脸色立刻变得煞白。

    他本想把锁弄开,但当他看清巨锁之上,还贴着一张字条时,伸出的手马上就又缩了回来。

    纸条上简简单单的写着“擅开者死”这四个字除了第一个外,其余的三个,他倒还能够模模糊糊的认个大概。

    他从背脊上冒起了一股冷气,一言不发,翻回院里,慌慌张张的把所见报告总镖头。

    这家镖局创立至今,已有三十多年的历史,镖路极广。

    总镖头威镇八方的罗信,年纪已过六旬,精神还是非常健旺,红红的脸,高高的身材,皎首苍髯,慈眉善目,内、外、轻三种功力,都有极深造诣,一条十三节亮银索魂鞭,使得更是神出鬼没,威力无穷,出道以来,还没有碰上对手。为人也很轻财重友,一诺千金,无论是黑白两道,提起他这个人来,没有不翘起大拇指,说一声“够朋友”因此,就凭他的武功和人缘,他的镖可以畅行长江南北、黄河两岸,几十年来,还没有出过什么事,赚了一笔很可观的家当。

    罗信听到张三的报告,红红的脸上镇静如常,并没有出现一丝惊诧和不安,这种遇事不乱的沉着表现,使得这个惶恐的伙计心里也因之安定了不少,罗信仅淡淡的对张三说声:“知道了!”

    大厅上当中靠墙一张八仙桌上,斜放着那方他们平日挂在门上的招牌,招牌上的字,已经被来人用大力手法抹平,这在什么时候?让什么人?用什么手法给做了手脚?镖局里空有那么多一向自命不凡的镖师,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事先发觉或事后认得出来,这个脸他们可算丢得不小。

    五桌酒席坐满了镖局上下,包括了大镖师和小伙计,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紧张和愤慨的神色。

    罗信敬过一巡酒,随着自怀中取出一封没有封口的信,递给大家传阅,信封里装着一张八行信纸,上面仅寥寥的写着十六个字:

    “五月端午,黄鹤楼前,佛令玉-,换取安全。”

    信纸上没有上下款,仅在字尾画了一枝梅花。

    令,自然是一种武林中的信物,佛令,自又是于佛门的,这是他们知道的。但是,什么形状?出自何代?有什么特殊的效用和威力?他们就不知道了。

    同样的,-,是一种玉器,一定非常名贵这是他们知道的,但是,什么-呢?古玩还是武林秘宝?他们又不知道了。

    还有他们更不知道的,那便是总镖头罗信和这令、-二宝,以及与这来人究竟有什么关系?

    难道

    他们不敢胡乱的再想下去了。

    那么,梅花又代表了什么?一个人还是一个帮派?尽管他们都是久走江湖的老手,也没有一个人说得出来,全厅上下不禁面面相觑。

    罗信等他们把信看完,然后以一种无比沉痛的语声,即席宣布道:“镖局自即日起歇业,几年来承各位帮忙不少,除本人酌留一部分必需外,其余的已全在帐房准备好,作为各位今后安家立业之用,现在请大家放怀畅饮,饭后就请即刻离开这是非之地,各谋生路,来!大家同干一坏,祝各位前程似锦!”

    全厅的人立刻全部了起来,干了一杯。

    大镖头千里追风于干,等大家坐好,然后说道:“总镖头,难道不能另外想个办法?我们愿意和你同生死!”

    话虽是于干说的,却代表了大家共同的心声,他们觉得总镖头平日待他们全都不薄,他们不忍心在他遇到危难的时候,转手一走,闻言全又站了起来,异口同声的补充说道:“请总镖头收回成命,我们全愿意和你共渡危难!”

    他们诚于衷,形于外,义愤之气充举办了整座大厅,这一群平素极为粗豪的汉子,利害关头,全都能够表现出这种不平凡的举动来,义之所在,拼头颅,洒热血,义无返顾,使得罗信深受感动。

    这一层他早已充分的考虑过了,这种血气之勇,并不能他什么帮助,他现在所需要的,是机敏、快速和秘密的行动,有了他们反倒碍手碍脚,说不定还会暴露自己的行踪。

    他默然有顷,把激动的情绪略为平定了一下,然后仍旧婉言拒绝了他们的请求,道:“各位兄弟能有这样一句话,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说此一顿,他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平放在桌上,布包内有一个钢胆,一堆钢粉。

    他近年来很少亲自走镖,没事的时候,便经常拿着一对钢胆,在手里不断的揉动着“哗啦啦、哗啦啦”

    两个钢胆磨擦,发出一种清脆的声响,像一曲轻音乐,听来十分悦耳。

    布包内放着的,正是那一对钢胆,完整的现在只有一个,另外一个已经变成了一堆细粉,细碎的是那么均匀,没有一粒浊滓,谁有这么高功力?全厅里的人不由一凛,不用罗信再作解释,也全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罗信把小布包照旧包好,继续道:“来人功力极高,不是我们所能力敌,而且,这件事的因果极为复杂,也不是仅凭武功所能够彻底解决的,现在我已经有了进行的步骤,人多反而不便,请各位尽管放心,以后如果真有借重之处,再请各位帮忙,现在我们不再谈这件事了,请多喝几杯吧!”

    众镖师和伙计都觉得总镖头的话,情理俱到,有些事又不便深问,既然帮不上忙,没有理由再逗留下去,酒饭再好,在这种情形下,他们怎么还有心吃得下去,于是纷纷向总镖头告辞,罗信也没有再挽留他们,顷刻之间,他们便都从后门走了。

    镖局里顿呈空前的静寂,三十多年的心血,一旦付之东流,罗信不胜感慨之。

    一个声威远震的“通远”镖局,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结束了。

    威镇八方罗信果然是一个道义朋友吗?那么,天已三更多了,他为什么还在书房里一个人踱步着?他心里不断的想些什么?

    “唉!”

    只听深长的叹了一口气,接着便喃喃自语道:“这件事终于发生了,我该怎么办呢?我必须马上先找到她”

    初冬之夜,冷月凄清的街道上,传来了三声更鼓,打断了他的思潮。

    他毅然下了决定,吹熄了灯,推开墙壁上的一道暗门,走进去了。

    暗门之内,是他息宿的地方吗?

    隔着通远镖局只有三家的一个住宅里,主人深居简出,从不与外界来往,邻居也仅仅知道这一家的主人姓叶,至于叫什么名字?长得是个什么样子?就没有能够人知道了。

    这夜三更,书房内灯火犹明,纸窗上映射出主人的身影,似在屋中漫步,忽然一阵轻微的铃声,传入他的耳鼓,他紧走几步,在一处暗钮上按了一下,墙壁上便展现了一道一尺多宽的窄门,窄门开处,威镇八方罗信昂然走入。

    “大哥!”

    “听我说。”

    两个人对坐灯前,低语了一阵,随后打开一个壁橱,取出许多道具,便开始化装起来。

    叶姓主人化装成罗信,维妙维肖,然后走进窄门,窄门复合。

    罗信化装成另外一个面貌奇古,道貌岸然的老者,原来的面容一丝也不存在,技巧之妙,堪称空前,天亮后,他便以这个伪装的姿态,走出这所神秘的住宅,信步向西行去。

    这所密住宅,深夜的灯光和铃声人语,吸引来一个正在附近游动的矮小身影,屋里的一切尽收眼底,直到叶姓主人化装成的罗信走出窄门后这个矮小身影再把罗信化装的面貌仔细的注视一遍,才悄然离去。

    一钩新月斜斜的挂在晴空,无数繁星交互的眨着眼睛,似在无言的调笑,巍峨的钟山,雄峙在金陵的一侧,而这金粉豪华的六代古都,却睡得那么恬静。

    一条矮小身形如疾风闪电,飞快的掠上这种灵毓秀的紫金山,到他早先栖息的一个岩洞,略事拾掇,便又疾奔下则去。

    他一面走,一面想,心中也在不断的暗笑道:“一张纸条就把罗信这个老贼吓得原形毕露!嘻嘻,看他这样张惶失措的样儿,显见与当年公案有着密切关系。先不要点破他,且跟在后面,看他究竟要到什么地方地去?会见些什么人?做些什么事?这不是对于侦察事实真象很有帮助吗?”

    他想着,突然又把身加快起来,生怕会把什么好机会错过似的。

    因此,罗信所到之处,都有人在暗中跟踪着。

    罗信之所以能够号称“威镇八方”自不是侥幸而致,当然是有他的凭藉,几十年的奔劳江湖,累积的经验是何等的老到,何况他此时心里有病,那能不特别注意,身后有人跟踪,岂有久无觉察之理。

    这个老狐狸故作不知,仍一派安闲的神态,继续赶路,但在他的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当晚,到了一座荒林,他看了看四周景物,四无人家,正是动手的好地方,便坐下来吃了顿干粮,调息了一会,觉得精力尽复,乃向暗中扬声说道:“朋友,不要再躲躲藏藏的啦!出来亮亮相,说说看,追踪老夫为了什么?”

    暗影中人不虞行踪被罗信发现,知道再躲藏也是无益,便也脱口答:“出来怎么样?难道还会怕你!”

    话完人现,罗信一看,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原来随着话声出来的,竟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一身村姑装束,青布包头,模样极美,看她那娇憨样儿,敌意不免消了不少,遂又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个胎毛未褪的小丫头!究竟受了何人指使,这样追踪着我?只要实话实说,看在你年轻的份上,老夫绝不难为你。”

    小姑娘一听罗信所说,分明没有把自己看在眼里,又恨他口齿不净,便蓄意给他吃点小苦头,罗信话完,她娇“哼”了一声,答道:“凭你也配说这样大话!”

    “难道还想和老夫过过手?”

    “哼!十招之内,便要你好看。”

    “那我倒是有幸得会高人了!不过十招要是胜不了老夫,那该怎么办?”

    “从此不再追踪你。”

    “还有你的师承和指使之人,也得告诉我。”

    “且慢得意,假如你输了呢?”

    “任凭姑娘处置!”

    “我也不难为你,只要你乖乖的带路就行了。”

    罗信选择这荒凉的树林,本来就没有存着好意,但当发现追踪自己的人,竟是这样一个小丫头时,心意便软了下来,只想把她赶走,也就算了。

    不想小姑娘口齿伶利,针锋相对,荒林原野,面对强敌,竟无丝毫畏惧之意,不由又气又爱,遂豪放的一笑,然后说道:“好!就这么办!进招吧!”

    小姑娘别看人小,心思却极玲珑剔透,她想罗信在江湖上既能名重一时,如无实学,何能在此?就拿自己跟踪来说,是那么远,自己还很小心注意掩蔽,仍然被他发现,可见并不简单。不要刚出师门,就要丢人,贻人笑柄,现在人在对面,大话已出口,说不得必要时,只有把师门绝学不准轻用的“飞空震宇十三式”绝学,搬出一用不可。

    这些事写来虽长,但在小姑娘的脑海中,不过有如闪电般的飞快一转,想定便即应声说道:“我要在十招之内,打你两个耳光,略微警诫你随口骂人,留意了,我要进招啦!”

    要打罗信耳光,先说出来,而且动手之前,还要招呼他留意,小姑娘不但心地光明,而且也天真得很。

    话声中,人也跟着飞身进步,一招“双龙抢珠”骈右手食、中二指,虚空作势,点向罗信双睛。

    这一老一小,相隔丈远,对面而立,小姑娘身高仅及罗信心口,差不多比罗信要矮了一个半头,如果动手过招,小姑娘能攻向他的中下部位。

    罗信这个老江湖,对于小姑娘的临敌镇静,已有警惕,心想如非大有来历,便是身负绝学,料敌应变,便对自己中下两部要害,特别了几分注意。但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一招出手,便点双眼,明知自己就是不动,她的手指也够不上部位,却也慑于她的动作太快,手指尚隔尽远,强劲的指风已刺空生啸,如果不躲不避,不用双指点实,就是指风所及,双目也要全瞎,更觉所料不错,那敢再有丝毫大意。

    只见他就在小姑娘指风将及未及的一瞬,向左微移半步,便已避过指风,右手五指如钩,立也趁势拿向小姑娘的右碗脉穴,同时左掌立掌如刀,劈向她的右肩。

    小姑娘的这一招双龙抢珠,原本可虚可实,用意乃在测探罗信的功力和化解的招架,那里会蓦然用实,现见罗信避招还攻,无论身形、步法、招势、功力全都不弱,便比自己却还差了一筹,心里一定,便有了制敌之策,一式“月影移墙”人便飘跃到了罗信身后,双后点处,直指罗信“笑腰穴”

    两个人飞快的交换了三掌两指,掌风强烈,指风似啸,震得砂石枯叶,四散飘扬。

    小姑娘十招制敌,话已出口,那里还愿和罗信缠斗,一式绝学“甘霖普降”已自施出,只见一条娇小人影如凤凰飞翔,人已到了罗信头顶,两双铁掌化成万亿,已凌空盖顶向罗信当头压下。

    罗信只觉小姑娘的掌影如幕,掌力如山,笼罩着方圆三丈之内,如何化解,也逃不出这一式的威力范围之外,迫不得已,拼用全力,用了一式“天王托塔”身形微蹲,双手向上击去。

    只听得“蓬”的一声大响。

    小姑娘的一条娇小身影,凌空上飘一丈。

    罗信则双脚入土五寸两条手臂酸痛得再也抬不起来,眼冒金星,气血翻涌。

    紧跟着两声“啪啪”脆响,罗信又挨了两个耳光。

    小姑娘已自双手叉腰,站在他的面前,娇声叱道:“要不是下山的时候,师父告诫我,不要随便伤人,临时收了几成掌力,你就不用再想离开这座枯林了。”

    罗信强厌下去的一口血,被小姑娘的两个耳光和这一叱,再也控制不住,立刻“哇”的一声,喷了出来,人也摇晃了两下,终于还是一屁股坐了下去。

    他再也没有想到,在江湖上称了几十年的字号,一朝毁在一个这样小的女孩子手里,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人?真想一头撞死在这座枯林里,但一想自己还有心愿未了,如果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一生的冤屈和清白,谁会再给自己昭雪,他一口淤血吐出,人反倒轻松许多,便强摄心神,闭目调息起来。

    小姑娘虽然聪明伶俐,但她那能理解成人的心理,尤其是像罗信这样成了名的成人心理。她看到罗信吐血,看到他摇摇晃晃的样子,以为有意作给她看,不由又自娇声叱道:“你要死可不成,明天我还要你带路呢!”

    小姑娘虽然刁蛮得近于无理,但是这又如何能够怪她呢?因为她发现了他的秘室暗道,她看到他的伪装,好人那会这样鬼鬼崇崇的呢!她把他认定是位坏人,所以就不会再假以辞色了。

    罗信虽也不明白小姑娘的心理,但是他却知道她天真、善良、年纪小不大懂事,所以他对小姑娘发娇嗔,再也不去理会了。

    以后几天,这一老一小同行同止,谁也没和谁说一句话,终于这一天到了九江,她看准他落脚在一所豪华巨宅里,便也去找她自己食宿的地方去了。

    也许是连日劳累过甚,再加上她年纪毕竟太小,警觉不足,头甫着枕,便自香梦沉沉,等到一觉醒来,赶到罗信投宿的那秘巨宅,色已深,灯火全熄,再也查探不出什么消息来了。

    第二天,天刚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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