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我不好留你。我看着达儿,让良儿和廖氏送你罢。”
紫缎笑逐颜开,屈膝行礼:“四夫人体恤。”
良儿冷得缩头缩背。打起灯笼,鄙视地对紫缎道:“你什么时候胆气儿这么小了?你又没做过亏心事,你怕什么?这还是在深宅大院里头,当初四夫人在山里边,四处都是野兽山林,风一吹起来,鬼吼鬼叫的,她也没怕过呢。”
紫缎看了微带着笑容,一言不发的廖氏一眼,悄悄拉了良儿低声道:“你懂什么?老宅子里才是最那个的。四夫人是贵人,福泽深厚,肩头上的命灯都比咱们亮堂些,她自然不怕。这院子大了,宅子深了,人却少了,鬼都打得死人。”
廖氏见她二人小声避了自己说话,很是小心地往旁边走了几步远,不想多听,但二人的谈话仍然不时飘落几句在她耳里。
良儿“啧、啧”两声:“我还没看出来,你这么懂。你没去菊英院的时候,半夜里在这院子里走,也不见你害怕,怎么突然就怕起来了?”
紫缎道:“我是刚才扫那件被烧了的衣服时。心里突然怪怪的,总觉得有双眼睛在后面看着我。”
“呸!”良儿打了个寒颤,掐了紫缎一把:“叫你乱说,小心被主子们知道治你!”
紫缎叹口气:“你是不知道。菊英院里,当初有个叫紫熏的,打小儿就跟着三爷,脾气性格最是柔顺。三爷成亲不久,就得急病死了,死了才发现,已是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还有一个兰素,是跟着三夫人一起来的。三夫人怀了琛少爷的时候。因琐事冲撞了三夫人,三夫人发怒,据说是动了胎气,被老夫人亲自下令乱棍打死的。我在那院子里,总觉得有几双眼睛盯着我看。”那两年,菊英院里的旧人们死的死,卖的卖,现在想起来,还是让人心寒。
良儿眯了眼睛:“紫缎姐姐,你和我说这些陈年往事,不会只是害怕她们罢?你又不曾害得她们。你一个大活人,怕什么?有什么可怕的?依我说,人可比鬼吓人多了。”紫缎胆子小怕是假,要寻她说话怕才是真。
紫缎讪然:“我们这样的人,主子发话就死了,兔死狐悲罢了。我胆子小,实在是不适合在菊英院,唯恐伺候不周,惹了三爷不高兴。妹妹若是方便,帮我求一声儿,另寻个伶俐人儿呗,我一辈子都记四夫人情的。”
良儿先听她说起那些,又说不想再呆在菊英院,心里顿时跟明镜似的,不由暗自冷笑了一声,好精乖的丫头,都敢把主意打到四夫人身上去了?合着就给你们当牛做马,当枪使?
良儿细细看了紫缎一番,紫缎名如其人,就是一匹看着让人赏心悦目的紫色华美的绸缎。肤色雪白,鼻梁儿又窄又挺,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眼睫毛又浓又翘,一笑嘴边一个浅梨涡,甜美动人。身量高挑丰满,特别是腰细臀圆,用老妈妈们的话来说。就是特别适宜生养的那一类型。
紫缎是欧二夫人身边得力的大丫头,气度性情自是与普通丫头不同,容貌虽然赶不上林轻梅,却比白氏不遑多让。白氏生死未卜,欧青英身边无人,又不中意白氏许久,还心心念念想着林轻梅,欧二夫人让紫缎贴身照顾欧青英,说不定就有那个意思在里面。先照顾着,等一出了孝,就收了。欧青英几乎不愿意与白氏同房,单靠白氏那一个儿子,到底是不够的,人丁总是越兴旺越好。
可欧青英心里有林轻梅,正室嫡妻有白氏,白氏狠辣,有子有女,但凡是聪明些的,都不会往欧青英身边凑。紫缎有这样的打算,也不是错。良儿颇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触,只是紫缎是老夫人点名放在欧青英身边的,欧青英就算是不喜欢,也不见得就不肯收,况且欧青英还在为林轻梅的事儿不明不白地恨着夏瑞熙,这件事夏瑞熙是万万管不得的。
收不收的,那是老夫人和欧青英自己的事情,四房不能往里插手。良儿心里打定了主意,只装作不懂紫缎的意思:“你是老夫人亲自发话的,就算是要换人,也得禀明老夫人才行。你若是真的害怕,请夫人再加派几个人手给你壮胆,我倒是可以说说的。”
紫缎心头一阵发冷,听这意思,良儿肯定是不会和夏瑞熙说这事了。她算是指靠不上了。
良儿和廖氏站在菊英院的门口,目送紫缎进去。菊英院本来就比锦绣园大,空落落的,只有一个粗使****和紫缎在里面招呼。此刻那****已是睡了,黑沉沉的院里只有欧青英的一间屋子还散发出淡淡的昏黄的光,光线没有冲散黑暗,反而给院子平添了几分阴森孤清之意。
良儿想起紫缎的话,由不得打了个寒颤,只觉得里面四处的暗影里都潜伏着无数张牙舞爪的鬼魂。她“嚯”地转身拉起廖氏:“我们走。”只有锦绣园才能让她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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