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瑭走到药炉前,揭开瓷盖,拿起一根筷子放入药坛,试了几次药草的软度,对慕华倾大咧咧的热情,熟视无睹。
慕华蓥站在药堂里,温雅和煦的目光,随着龙瑭一举一动,来回巡转。
忽然,瞥到龙瑭裹了小段白纱的手指,慕华蓥不觉,微微轻怔。
龙瑭被金线划伤的七根手指,伤势虽然不重,但却刮着筋骨,斜切而出。
如果不是龙瑭在冷孤云袖镖飞来之前,先行化开金线上的内劲儿。
以冷孤云下手的狠辣程度来看,恐怕龙瑭的七根手指,尽要生生,被金线割断。
慕华蓥墨眉间,含着几许怜惜,从怀里掏出一瓶散着清草芳香的药泥,递给龙瑭,道:
“女人最重要的,莫过于一双温婉纤美的手,拿去,不要留下疤痕。”
龙瑭瞥眸淡扫,取出药坛里的筷子,盖上辞盖儿,婉言拒绝:“慕少主,即然陌路,何妨自此天涯。”
慕华蓥眉梢轻扬,唇畔泛起一丝幽叹,拉起龙瑭的手袖,把药泥放到龙瑭掌心,轻轻问起一语,道出八年歉意:
“龙瑭,你在怪我?在怪我当初年少懵懂,一时办错了事,陷你于孤立无援之立境?”
龙瑭摇摇头,露在蒙纱外的桃花美眸,透开几缕淡然,回道:
“慕少主,八年前的事儿,你不知情,我不怪你。且,现在,我已有婚约在身,还望慕公子早些看开当年之事。”
“龙瑭,你在拿,这种理由,当作,与我断开的借口?”
慕华蓥听着龙瑭,如对陌生人说话的口吻,内心升起一股怅惘,百般难诉,不知该说些什么。
幼年里,那个一语轻笑,璨若桃花的女子,或许早在他当年的无情伤害中,隐藏了所有的韶华美意。
空余下,一具留在人前的空壳,飘渺于世,散若浮萍。
龙瑭抬起眸梢,桃花美眸里愠起一丝薄怒,殷凉似血的声音,飘起丝丝冷意:
“慕少主的意思是,放眼大周朝天下,我龙瑭除你一人之外,再无其它男子可嫁?”
慕华蓥抬起指梢,轻揉额眉,缓声解释:“龙瑭,你应该明白,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
龙瑭轻眨桃眸,水蓝色的面纱下,朱砂般美艳的唇,淡然勾起:
“慕少主,我夫婚的夫家,是大周朝一品皇商,墨简离。如此,还需慕少主费心么?”
慕华蓥轻闭的凤眸,稍有惊讶,转瞬凝起从未有过的严肃:
“墨简离?那个为拒当朝公主下嫁,宁愿自毁容颜,从此,尽带面具出门的‘鬼颜将军’,简莫离?你为何,要嫁给他?”
......
火庐上的药坛,顶着嗞嗞的热气,不停的窜起,落下。
瓷器互相碰撞的声音,在慕华蓥与龙瑭鲜少的无声对峙中,持续着成为扰乱安宁的燥音,片刻不歇。
龙瑭沉默许久,转身,错过慕华蓥,走到火炉前,揭开药坛,迎着坛罐里升上来的一股白气,抹抹眼畔,淡道:
“嫁给他,不好么?我为皇医,他为皇商。我蒙面纱,他戴面具,难道不是天公做媒,绝世之合?”
龙瑭一语,问得慕华蓥心绪如丝,八年,未曾有过的,史前凌乱。
“龙瑭...你值得,更好的男子...”
慕华蓥塞堵的胸口,化开清浅的沉闷,欲语多言,终是止在保守的分寸之内。
思绪里的半分怜惜,没有过分出界。
龙瑭取来抹布,扶着药坛,把药倒入碗中。
她端起药碗走向门外,在慕华蓥面前,止步稍停,殷凉的话丝,冰冷淡漠:
“很可惜,此生不遇。慕少主,柳湖主的伤,有我在,就不必你费劳了。还有!”
龙瑭的声音,忽而透出些许寒慑,口中说出的话语,更是咄咄逼人:
“还有,望慕少主能够多多管教令弟。若他再对我放肆,我会有一千种办法,让他再也发不出声音。
并且,此生,无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