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并非烘培得越深,咖啡便越苦。当咖啡氤氲起木材的清香,再回味,舌尖绽开的味蕾,依然只是觉得苦涩。
第二日,所谓的“食不知味、魂不在身”捱到下班时间,君莫匆匆换下工作服。出门前,门侧的落地镜,自己的身影闪过,她蓦然怔住。
厚实而暖绵的红色格子衬衣,是沉闷暗冷的冬日里唯一的一抹亮色。她不由驻足,细细打量镜子中的自己。肤色依然白皙,少了脂粉的遮掩,额角俨然可以看见薄薄肌肤下青色的血管,马尾扎起,黑亮的长发——她的长发工作时一直盘着,倒显得几分微卷。原来还是能那么学生气的,可是容颜依旧,时光却永不能追回了。
她在门外拦的士。车外景色飞驰,幸好没有堵车,一路顺利来到机场。她用大衣将自己紧紧裹住,微微踮脚去看出口。
倒是意外地看到一个女子的身影,紧紧裹着一件黑色的大衣,身材纤细得好似纸片一般,踩着平底鞋在人群中却也卓尔不群。她冷淡的神色倒是在见到君莫的瞬间犹豫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君莫瞬间浮上条件反射般的职业微笑,廖倾雅并未驻足,径直往前去了。君莫又略微整理了心情,再抬起头的时候,那个修长清瘦的人影就出现在了视线中。她竟是难得的平静,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甚至没向他招手示意,她知道,他必然已经看到她了,他总是能第一个注意到她,不管她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或者淹没在人海中。
下课去他的教室外等总是太引人注目,所以约好一个地方等——他上课认真,总是要把所有的内容上完,便会拖堂几分钟,她混迹在下课一波波的学生中默默数着时间。那时自己已经是高年级了,课就不算多,也知道他的习惯——他的课人气高,他的性子又好,身边总是围着好些学生,还在讨论课上的问题。君莫性子有时很急,常等得不耐烦,可是只要他出来,他的目光却总是能准确无误地找到她,那样的温和宠爱,又有些抱歉,总能叫她消气。
君莫好几次抱怨:“为什么问你问题的都是女生?什么居心啊?”她嚷嚷,可林颉峻却只是紧紧地攥住她的手,任她抱怨一路,从来只是笑笑。
君莫喜欢这家店,是因为在一色的北方菜馆中唯有它的糖醋里脊做得最像家乡菜。她本是南方人,吃不惯辣子,所以每次吃饭林颉峻便都点南方菜色,偶尔点些别的便一再关照服务员要少放辣椒。
君莫后来想想都觉得汗颜,这么一个地地道道的北方人,这么一个无辣椒不欢的人,硬是陪自己断了两年的辣椒,她就这么奢侈地,光明正大地,心安理得地享受了他两年的宠爱。
她的第一次动心是在他的课上,那是最后一堂课,他神采飞扬地讲解完了课件,轻松地告诉学生可以自由提问。
有学生不怀好意地想要套题,他回答得滴水不漏:“看笔记。”
于是一片大笑声中那个男生灰溜溜地坐下去。
有大胆的女生问:“老师你结婚了吗?”
“目前单身。”他也毫不在意地回答。
“老师,她们的意思是说,你怎么看待沈从文先生和张兆和先生的故事?”先前那个男生忽然站起来说,一边扫了一眼那群女生,一个个正在捂着嘴笑。
真是个有水平的问题——君莫也笑,放下笔抬头看着年轻的老师难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声音低沉,却带着笑意:“一段佳话。就这样。”
阳光跳跃在他白衬衣的领边,那份洒脱和笑容,那语气间不经意的笑意,一如他的年轻,他的才华横溢,君莫觉得自己的心跳了一下,听见身边的女生纷纷在说:“哇噻!”
心中这所有一切都复苏了,君莫习惯地笑着喊他:“喂!”林颉峻拖着旅行箱站在她的面前,微笑着打量她:“小丫头啊,还是这么没大没小。”
她总是喊他“喂”是因为刚在一起的时候她还是觉得尴尬,毕竟是自己的老师,可又不能再喊他老师,于是喂喂的喊惯了,他也就由得她了。
他并没有怎么变,气度里多了几分沉着,他的目光依然融和若海,那种完全可以把自己包容的暖意。他打量她,是刻意打扮成这样吗?三年时光也在她面前失色,她竟似没变,他发现自己依然清清楚楚记得那一日早上,她转身离去时微晃的长发。
然而终究还是不一样了。他们坐在车上,气氛却是微妙而尴尬的,她早不像以前一般,明知他爱静,却叽叽喳喳地用各种琐事烦他。君莫何尝不是满怀心事?她缩在角落,亦是一声不吭。
原来有很多话想要诉说的时候,人还是能做到默然的。原来那些被淡忘的时光,终究不能别来无恙。
车门打开,已是繁星满天。
空气犹如强劲的薄荷,直沁入人的心肺。“去拿了房卡我们就出去吃饭?”君莫看看手表问道。
一旁已经有门童接过了林颉峻的行李,殷勤地在前边领路。
林颉峻抬头打量大厅,照例的流光四溢,似乎是将这世间所有的璀璨拢聚在了这空间里,而地下的大理石晶澈地印下每个人的步伐,匆匆来往的过客而已。他皱皱眉,望向身畔的女子,她曾很喜欢一句话:
“哪堪得枕上诗书闲处好,
门前风景雨来佳,
独坐饮春茶。”
她执著地迷信陶渊明是真的找到了桃花源,总是一次次地说等有了闲也要去碰运气;她说了以前的理想是做个"dzxsw/" >dzxsw/
小说中的吟唱诗人,踏遍九州大地,就像界明城一样。可是界帅后来太惨,孤寂一生。
如今身在酒店中,看似人间最繁华的小世界——芸芸众生在这里只是熙攘来往,为着不同的目的或聚或散,如浮云般流转,却要她孤身一人笑迎这大千繁华。他很想立时停下脚步,问她心中到底快乐吗。可是他不敢,这几年,自己又何曾真正地考虑过这些。如今再想来说,岂不连自己都觉得矫情虚伪?
君莫微扬眼角,见林颉峻脸色颇有些不豫,笑着拉他衣袖:“怎么啦?”还是那般孩子气,以前也是这样,只要两人微微有些不和——要是没惹到她的底线,她倒是会主动向他撒娇的,因为她有时候总是无端端地爱发小脾气。她从来是这么对他的,也不计较别人的目光——那一刹那,仿佛还是青涩校园中的普通情侣,自己也不过是刚刚工作的年轻老师,这样特殊的身份,只会让人觉得这份感情别有一份旖旎,从来只会让人艳羡。
他不忍拉开她的手,只是淡淡地说:“没什么,有些累了。”
君莫还没接话,大厅那头出来的男女女女,异常喧闹,便盖住了他语气中的疲倦。她站在一边,等着林颉峻办完入住手续。托着腮帮看他写字,而他的字依然像以前的板书,铮然而清俊。
韩自扬立在门外,面向夜色,眸色亦是沉淀下来。他陪客户来吃饭,而那一幕却让他失神——那纤细双手的轻轻一攥,明明攥住的是那个年轻男子的衣襟,却也重重攥在了自己的心口。他似乎模糊地看到她的笑容,他从未见过的,透明纯净得像泉水一样,连眉眼都清冽。他想,他见过那个男子的照片。
只是一分神的功夫,前边就有声音喊他:“师兄,等你呢。”声音是伴着柔柔的夜风送来的,他不动声色地转过脸,淡淡应了一声。灯光下身材高挑的女子正对着他扬眉浅笑,目光向后轻轻掠去,似是不经意地一顿,笑道:“是李经理?这么巧吗?”
她微微扬起声音:“李经理?”韩自扬薄唇一动,似乎是想制止她,最后却只是微抿起嘴角,转过了身子。
君莫在林颉峻耳边说了句什么,快步走了过来:“韩总,廖小姐,在这里吃饭吗?”她神色间似乎有些着急,语气更多地带着客套的敷衍。韩自扬神色间的不悦一闪而逝,倒是饶有兴趣地睨了廖倾雅一眼,嘴角带上了淡笑。
“我们几个朋友聚会,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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