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世界上有很多事,罗嘉颀都是无师自通的。可似乎这些事里,并不包括亲吻身下的这个女孩。
沈夜显然十分排斥这样公然掠夺自己呼吸的行径,头一反应是偏头,躲开炙热的气息。
黑暗之中,罗嘉颀的动作却仿佛是猎人。固定她的下巴,不让她躲开,再一点点的加深,唇辗转吮吸她的唇瓣。耐心而急躁,轻柔却粗暴。
另一只手从她肩胛的地方,慢慢的往下微硬的锁骨,柔软的胸口。他的手指灵巧而急迫的往下,直到触到一颗冰凉金属扣的时候,倏然顿住了。
沈夜显然不知道身上的年轻男人在做着怎样的天人斗争,因为挣开了禁锢,甚至用手背抹了抹微痒的嘴巴,嘟囔了一声“妈妈”
这一声妈妈,让罗嘉颀渐渐的冷静下来。他半支着身体,长腿屈在床边,就这样默不作声的看着她的侧脸。
美容师临走前点了一盏小小的熏香灯,光线飘飘渺渺,若有若无。他终于适应了这样的黑暗,目光从容的勾勒出了沈夜侧卧的模糊轮廓。
是他喜欢的样子,亲吻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她洗过了脸,干干净净的素颜。头发大约是不方便洗,还稍微带着发胶的味道。可那竟是一种很好闻的杏仁味道,糯软绵香,令他很想埋首在她肩颈那里,再细细的嗅一次。
罗嘉颀并没有那样做,他只是极缓极慢的直起了身子,一点点的离开那具柔软的身躯。
他是个正常不过的男人,刚才有一瞬间,热血涌到脑子里,有种情绪叫做不管不顾可到底还是控制住了。
冲动欢愉带来的后果不可预料。假如明早起来,她难以接受,那么一切都要重来。甚至可以想见的,比重来更加糟糕。
咔哒一声关上门,走廊声上的控灯打开了。
她为什么突然抱紧自己呢?还抱得那样用力,差点惹出了异常难以控制的大火。
罗嘉颀揉了揉眉心,长长的吐了口气,几乎有些脱力。
他忽然想到,假如刚才真的发生了什么大概没人会相信是她引诱他的吧。
沈夜早上睁开眼的时候,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发了好几秒的呆。
她以为这是自己住的地方,隔了许久,才觉得有些不对。她住的地方,窗的朝向并不是这样的而且,自己身上穿的是什么?!
宿醉的头痛一扫而光,沈夜一个激灵坐起来,终于确认这不是自己的房间。并且,身上的灰色t恤很像罗嘉颀的风格。
掀开被子站起来,沈夜胡乱拨弄了一下长得过膝的t恤,四处寻找衣服。
慌慌张张的不知一脚踩到了什么,又滑了滑,差点没扑到地上。这才看到床角的地方,搁着一套衣服。
ralphlauren的女装黑色羊绒衫和卡其色便裤,休闲成熟的款式。她平时很少穿这样的衣服,可现在也顾不上了,抓了就套在身上。
昨晚所有的印象都停止那杯好喝的饮料上,她一个人觉得无趣,拿了一杯又一杯,然后头昏脑胀的想找一个凉快的地方呆着
她怎么到了罗嘉颀住的地方?还睡在他的卧室还穿着他的衣服!
沈夜扭开门把,听到楼下起居室传来财经新闻的声音。她用力揉了揉脸,往下走的时候,只觉得一颗心跳得快要从嘴巴里蹦出来了。
“醒了?”罗嘉颀手里捧了一杯水,突如其来的出现在她的视线中,十分闲散的靠着墙微笑“过来吃早饭。”
沈夜觉得一双手没地方放,便学着他平时的样子,插在了裤兜里。
“我怎么在这里?”她听到自己的声线有些紧张。
“哦,你喝醉了。”他的眸子里是深浅不一的笑意“衣服合身么?”
“合身。可是——”
“这里的商店也只有这样的款式了。”他若无其事的侧了身“我让昨天帮你换衣服的小姐帮你选的。”
沈夜无声的松了口气,原本僵硬的笑也自然起来:“哦,这样啊。”
她走到餐桌边坐下,拿了片燕麦土司,又心不在焉的涂上果酱,眼角的余光时不时的瞄一眼罗嘉颀。
如此数次之后,罗嘉颀终于从报纸中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直视她。
沈夜低下头啃面包。
他索性将报纸放下,手指敲击这桌面,有心逗她:“你刚才在看什么?”
他这样坐着,海蓝色的条纹衬衫解开了一颗扣子,清贵而随意,很好看。
沈夜不经意的脸红了。
她竟然模模糊糊的想起了一些别的事,目光又一次掠过他的薄唇为什么自己仿佛能回忆起它的味道似的是在梦里么?
沈夜怔住。接着,那个梦越来越清晰,他怎样自上而下的俯身,怎样贴紧自己的身体,又是怎样用手指触摸自己的胸房
沈夜!你居然做了这样的梦!
对象还是罗嘉颀!
她腾的站起来,有些结结巴巴的说:“我吃完了。我回去了。”
“沈夜,你脸红什么?”罗嘉颀皱了皱眉,忽然觉得有些心虚,同样问了一个不怎么高明的问题。
“没什么。”她慌慌张张的否认。
他确定她有什么。
难道是想起了昨晚的事会不会变本加厉的躲开自己会不会把自己当成乘机占人便宜的色狼?
罗嘉颀忽然有些头痛。
他喊住她“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我喝醉了,会不会做些奇怪的事?”她讷讷的说,很小声。
“没有,很乖。”罗嘉颀勾起唇角“除了不停的要水喝。”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刚才踩到的,就是一个马克杯。
“我以后不会喝这么多酒。对不起。”沈夜讪讪的说“那个味道很像黑莓汁。”
他双手抱在胸前,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最后却不轻不重的说:“知道教训就好。不要别人让你做什么,你就傻乎乎的去做什么。”
沈夜沉默了一会儿,确实是罗嘉峰让自己爱上这种饮料的,她无话可说。
“吃完就去收拾下吧。一会儿就回去了。”罗嘉颀走到她身边,又停住脚步“这两天,休息得好么?”
是,他几乎给自己放了三天的假,不用想公事,什么都不用想。可是为什么,自己比在工作的时候还累呢?
沈夜靠着后座,目光有些失神。
罗嘉颀就在自己身边。电脑打开着放在膝上,他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有时取过一旁的资料翻上几页,偶尔也会有敲打键盘的声音传来,十分专注。
车子开进了s市的收费站,他的声音才淡淡的传来:“怎么不睡一觉?”
她转过头笑了笑,又看看罗嘉颀手上的那几页纸,有些赧然:“回去之后我会立刻准备收购资料的。”
他抬起眸光扫她一眼:“不急。前期准备阶段,集团的意向现在也还有些分歧。”
“那——您在看什么?”他手上的分明是s市数家娱乐城、影院联线的估价资料。
“我只是个人看好这个项目罢了。”他轻描淡写的说,又低下了头。
原本s市的影院联线、数个娱乐城、几家酒店都是国有经营。如今改组股份制,只等政府重新评定资产价值后,就会开放私人、外资的投资收购渠道。
“所以,s市的影院改制,只是试点是么?”沈夜若有所思的看着罗嘉颀的侧脸“i&n真正的投资目标会是内地的实体娱乐设施。”
罗嘉颀不置可否,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说:“这只是我的构想。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i&n的战略策略小组,你听说过么?”车子开进市区的时候,因为等红灯而停停走走,罗嘉颀合上电脑问她。
“我们公司还有这个?”沈夜有些好奇“就是类似于壳牌公司的未来小组,专门为公司做出发展策略和预测的部门?”
罗嘉颀显然惊讶于沈夜对这个了解,顿了顿,才说:“是的。这个部门不隶属于任何人的领导。但是它做出的报告,会影响到董事会的决定。”
沈夜沉默了一会儿,点头说:“原来是这样。”
“不过这次是直接和政府部门合作,倒是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他望着车外的车流,语气很轻,不知是在和沈夜说,还是在喃喃自语。
沈夜钻出车的时候,因为气温的骤然差异而打了个哆嗦。司机跑下来替她取下行李箱,又交到她手里。沈夜说了谢谢,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箱子的拖杆旁边的力道带了一带。
“罗总?”她看看一旁的司机,有些尴尬的叫他一声。
“我送你过去。”他十分自如的对老章点了点头“你去车上等我吧。”
“不——”沈夜仰头,看着他的薄唇的形状,忽然意识到他会当着别人的面叫自己什么,连忙改口说“谢谢。”
老章离开的时候带了几分含义不明的笑,看得沈夜心慌。
她跟在罗嘉颀身后,低声说:“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
他仿佛没有听见,放缓了脚步,走在她身侧。
“怎么样?”他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喜欢一个人,让别人看出来了不是很正常么?我又不是演员。”
i&n并没有严令禁止所谓的办公室恋情,可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哪怕被旁人窥测出一点点的暧昧,都是不大妥当的。
这番话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沈夜忽然想到,自己明明还没有答应他什么,这样一说,倒像落实了“罪名”她抿了唇,不置可否。
“婷婷,你脸皮怎么这么薄?”罗嘉颀叹口气,停下了脚步“好了,我答应你。别人不会知道的。”
这一次她没去计较称呼,扁了扁嘴,心想章师傅都看出来了。
这个动作可爱得不可思议。罗嘉颀忍不住想起昨天晚上,自己就是在她柔软的唇上流连了这么久。
良久,他扬了眉梢看着她,仿佛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司机不会说出来的。而且,我向你保证在你给我答复之前,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好么?”
(41)
休息了几天之后重新回到i&n上班。
闹钟昨晚就特意调早了四十五分钟。沈夜赶早起来,因为知道今天上班必然会忙得脚不沾地,到了大楼下边,先买了杯外带咖啡。
电梯一路往上,几乎没碰到同事。
沈夜咬了口热乎乎的黄油面包,打开邮箱,她看看未读邮件的数量,脸色有些发青。数不到头的页数,密密麻麻的连成一条线。她喝了口咖啡,按了按额角,扫视一遍后开始挑选重要的回复。
扣扣两声敲门。
沈夜以为是陈苒,嘴里含着面包噼噼啪啪的打字,含糊的说:“陈姐早。”
门口那人嗤的一声轻笑。
沈夜抬头:“罗总早。”
罗嘉颀走进来“怎么?打算当最勤奋的员工?”
沈夜没有和他过多纠缠:“那您就是最勤奋的老板了。”
他随手将公文包放在她桌上,修长的手臂支在桌上,微微俯身:“说真的,身体好了没有?”
“唔,没事了。”沈夜有些不自在的瞅他一眼“您还有事吗?”
“哦。”罗嘉颀伸手拿起她电脑边一盆小小的植物,饶有兴趣“这是什么?”
“仙人球。”沈夜看看他的表情,索性一口气把话说完“放在电脑旁边,据说能防辐射。”
“哦。”他似乎恍然大悟,直起身子,临走的时候又忍不住回头“少喝点咖啡。”
沈夜觉得自己快疯了,身上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九点半有个会,ppt她还没做完,这人杵在这里磨磨蹭蹭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了。马上给您泡红茶。”沈夜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急躁。
手忙脚乱的把一杯红茶送到罗嘉颀的手边,沈夜急着回自己办公室,自然也没注意到上司无奈僵硬的脸色。
“沈夜”
沈夜回头看他一眼,表情有些无辜茫然。
“没事。”他挥挥手,端起红茶认命的喝一口“记得一会儿提醒我开会的事。”
“我当然不会忘啊。”沈夜有些莫名其妙。
九点半会议准时开始。
当某一张ppt打开的时候,沈夜心里咯噔了一下,上边的“花费”不知怎么的打成了“化肥”果然,罗嘉颀讲到那里的时候顿了顿,面无表情的看了沈夜一眼。
这种错误第二次出现的时候,罗嘉颀终于开口了:“如果不是有图片提醒,我还以为i&n什么时候投资化工产业了。”
沈夜恨不得打个地洞钻进去。
祸不单行,会议接近结束的时候,忽然有一个部门经理对某页的数据提出疑问。沈夜头脑一懵,下意识的去查看手提里的表格,这才发现数据已经更新过,而她忘记更正了。
她连忙把自己的电脑推给罗嘉颀,示意他看正确的数字。
罗嘉颀瞥了一眼,一言不发的抿了抿唇,关掉了ppt的页面。
同事们同情的目光已经落在这个新任助理的身上。人人都知道罗嘉颀的脾气,这样显而易见、又完全可以避免的错误,在罗总看来,绝对会是不够有责任感的表现。
果然,麦克风里传来了他冷淡的评价:“沈小姐,你该庆幸这只是内部会议。”
沈夜又说了句对不起。
罗嘉颀看都没看她,目光在会场巡视了一圈,微笑:“沈小姐很好的向大家展示什么是可以避免的错误,什么不是。大家引以为戒。”
有轻轻的笑声响起来,他心情不佳的往那个角落扫了一眼,会议室重新变得安静下来。
沈夜更觉得难堪,微微抬眼的时候,恰好对上他的眸子。
人前他总是冷厉的。可是那一刹那,沈夜觉得自己有些眼花他眼神中闪烁的表情,叫做错综复杂么?
散会的时候厉宁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眨了眨眼睛,低声安慰:“别放在心上。”
她感激的笑了笑。
厉宁似乎还想说什么,前边罗嘉颀回头,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他便笑着耸耸肩离开了。
从会议室出来,罗嘉颀忽然说:“走楼梯吧。”
沈夜没问为什么,跟着他折了一个方向。
一般来说,如果罗嘉颀也和大家一起等电梯的话,人群会自动的开辟出一个空间。从来她跟着罗嘉颀,都能享受到商务楼里难得的待遇——电梯里空空荡荡只有他们两人,不会有人不识相的挤进来非要和老板一起上上下下。
现在正好是吃饭的时间,这个楼层的员工都在门厅等电梯。他这样做,很体贴民情。
这是在十九层,爬上去不过五层楼,沈夜走在罗嘉颀身后两步的位置,默不作声。
鞋跟磕磕哒哒的在静谧的楼梯间回荡,前边的男人背影挺直,拉下长长的一道影子。
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呢?沈夜一边低头走路,一边沮丧着,直到他忽然对自己说话。
“怎么了?批评你,不开心了?”罗嘉颀的声音从上往下,钻进沈夜的耳朵里。
“没有。”沈夜勉强跟上他的脚步“是我做的不够仔细。”
“我知道你故意的。”他的声音很轻松,带了几分戏谑“故意考验我的应变能力,是么?”
沈夜一直低着头,对他的冷笑话不置可否。
到了二十四楼,他照例极为绅士的替她扶着门,等她先通过。
沈夜侧了侧身子,走过他身边的时候,他突如其来的俯身,几乎擦着她的耳朵:“别生气。”
沈夜的心脏快跳到了喉咙的地方,看看四周没有人,才迅速的走开两步,满脸通红:“罗总,这是公司。”
“可是这里没有别人啊。”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不过你该更正经一点。比如再加上一句我会认真工作之类的话。”
沈夜有些尴尬的不知道怎么应答的时候,陈苒远远的走过来,一看到他俩,打了招呼。“小沈我先去吃饭了。”
沈夜连忙答应了一声,下意识的离罗嘉颀远一些。
门口分道扬镳,罗嘉颀回过身看她一眼:“要不要过来和我一起吃饭?”
沈夜抚了抚额,有些无力:“罗总,我刚犯了错误,想自我反省一下。”
下午的时候,沈夜觉得精力有些不济。病了一场之后就会这样,像是被掏空了一次,就连爬个楼梯都要出一身的冷汗。工作上又出了这样的差错,以她的个性,说不沮丧那是骗人的。她深呼吸了一口,试图要把所有的负面情绪赶出去,一边排着罗嘉颀的日程表,一边去抓手边的咖啡杯。
掂了掂,空的。
沈夜叹口气,从抽屉里找了包特浓速溶咖啡出来。
算上早上的外带咖啡,这是今天的第三杯了。
咖啡这个东西,真的让人又爱又恨。再累再困的时候,灌上一杯,立刻精神奕奕仿佛睡够二十四小时刚起床。可是吊命之后,就把整个人的精力都提前透支光,再有多少杯都不再管用。
沈夜喝了一大口,顺手接起电话。
“哪位的预约?”她抓了便笺开始速记“嗯北京来的吴先生是吗?这周五?好的我会安排好。”
三点的时候,她陪罗嘉颀去摄影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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