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下班时间，赵星华出现在赵星慈的办公室里。

    “星慈，准备下班了吗？”办公室内只剩赵星慈一人，他大咧咧地走到正坐在计算机前的妹妹旁边问道。

    前天她打电话来，要他陪她住几天，问她原因，她也说得语焉不详，还叮咛他不可以跟爸妈说。

    虽然感到莫名其妙，不过，小妹有令，他这做二哥的怎敢不从？于是，尽管搞不清楚状况，他还是乖乖地前来接她下班，与她一起回家。

    “再等我十分钟，我把这份报告赶完。”赵星慈没抬头，略带鼻音的腔调让赵星华蹙眉。

    “你感冒啦？”他问。

    “没有啊！”她仍是没有抬头，一边看着手上的资料，一边飞快地打着键盘。

    “那你的声音怎么怪怪的？”赵星华秉持着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继续问道。

    “唉呀！你不要吵我啦！我在忙。”赵星慈顾左右而言他，想岔开话题。她的鼻音是因为她刚才哭过，她不敢抬头，因为她的眼睛也有点肿肿的。

    从她遇袭那一天开始，一连串发生的事件让她的情绪逐渐失控，直到方展羽失踪，她紧绷的神经更是彻底崩溃。

    所以她下午才会在洗手间里哭个不停。

    赵星华讨了个没趣，摸摸鼻子，乖乖地在一旁找个位子坐着，不再多话。

    几分钟后，赵星慈关掉计算机，将她刚才看过的病历收拾好，夹入资料夹内。

    “我好了，二哥，我们回家吧！”她说。

    “星慈，你眼睛怎么好像有点肿？”赵星华这时才看见妹妹的脸，疑惑地问道“你哭过？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大概是看计算机看太久，有些过敏吧！”赵星慈随便找个借口敷衍“你别胡思乱想的，走吧。”

    赵星华虽然一脸不信，但是听见赵星慈这么说，知道妹妹的脾气倔强，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别看他这妹妹平时一副温柔有礼的模样，一旦倔强起来，可是谁也拿她没辙，还是等她情绪好一点之后，再慢慢地问她吧！

    赵星华载妹妹回到住处时，天色已全黑。

    “星慈，你把饲料盒放在门口做什么？”进门时，赵星华险些把放在门边的饲料盒踢翻。

    “波卡走失了，我把饲料盒放在门口，希望它会自己回来。”赵星慈神色一黯，有些难过地说道。

    已经第三个晚上了，可是波卡一直没有回来。

    “星慈，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他站在玄关，看着妹妹，再也忍不住怀疑地问道。

    “看着天色，大概要下雨了。”赵星慈仿佛没听见他的问话，呼吸几口潮湿的空气，径自说道。

    “星慈！”赵星华喊道。

    叹了口气，赵星慈关起大门，脱下鞋子，走入客厅。

    “二哥，我已经是个快三十岁的成年女性，你不要再把我当小丫头看待好吗？我也想要一点自己的空间。”

    “如果没什么事，你为什么会要我过来陪你住？只要事关你的安全及幸福，就算你已经六十岁了，我们也要过问。”赵星华跟着走人客厅。

    “我只是突然觉得孤单，想要你来陪陪我，也不行？”赵星慈神情落寞地说道。

    眼见妹妹低落的神情，赵星华立即心软，态度整个软化下来“好，好，当然可以。你是我们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你提出的要求，我们哪一次不是尽量做到？”

    “二哥，谢谢。”赵星慈眼眶一红。她好想跟他说说方展羽的事，但又不知从何开口。

    “好啦！好啦！不用那么感动。”赵星华走到她面前，宠爱地揉揉她的秀发。

    此时，天空落下数点雨滴，不一会儿，雨滴打在屋檐上的声音越来越密集。

    “看，我就说会下雨。”赵星慈微笑道。

    “是，你厉害，下回要不要表演个借东风啊？”赵星华捉弄地取笑道。

    “不跟你计较。”赵星慈不理他的调侃“二哥，你晚上想吃什么？”

    “不用忙了，借我一把伞，我去巷口买便当。”赵星华说道。

    “好，伞就在门边的柜子旁。那我去煮锅汤好了！便当店的附汤都太恶心了。”

    赵星慈走到门边，替她哥哥打开门。

    “进屋去，别被雨淋到。”赵星华笑了笑，撑开伞，独自走入茫茫大雨之中。

    ----

    方展羽沉默地看着赵星华离开，他站在赵星慈家的屋角，浑身被雨打得湿透。

    他已经站在这里好一阵子了，看着赵星慈他们进屋，可就是无法鼓起勇气上前按铃。

    再见到他，她会说出和上回一样决绝的话吗？

    深幽的黑眸凝视着站在阳台上的赵星慈，眸中充满渴望。自己该不该再走上前？

    胸前的夹克内，某样东西动了动，方展羽低头，把夹克的拉链稍微放下一些。

    就算要走，也该等把东西给她之后再走吧？

    前廊上，赵星慈正转身准备回屋内，眼角却不经意瞥见一个人影站在不远处的阴影下。

    她忽地全身紧绷，想到上回攻击她的那名病患。

    正当她考虑着应不应该冒雨追上二哥时，站在阴影内的男人走了出来。

    展羽？她粉唇微张，双眸圆睁地看着方展羽朝她走近，心中翻涌着各式复杂情绪，有喜悦，有惊讶，有紧张，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酸甜滋味。

    她有好多话想要说，却一句也说不出口。惟有在他走至她面前时，往后退一步，说道：“快进来，你瞧你全身都湿了！”

    方展羽踏上两格阶梯，走入屋檐的庇护之下，黑眸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至少，她的眸中没有浮现抗拒，他心中松一口气，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跑去哪里了？你的朋友张先生四处找你。”赵星慈问道“我去拿条毛巾给你擦干头发，别受凉了！”

    “等等！”方展羽在她转身时，握住她的手臂“我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

    赵星慈好奇地停下“什么东西？”

    方展羽蹲下身子，拉开夹克的拉链，伸手从里头拎出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可怜的小家伙虽然躲在方展羽的外套内，还是让雨染得湿淋淋的，一身狼狈。

    它跳下他的怀里，紧张地缩到阳台的角落，发出微弱的咪呜声。

    “波卡！”赵星慈忍不住惊呼，蹲下身子，温柔地抱起那团白色小毛球。

    波卡重新回到主人的怀抱，马上亲热地挨擦着赵星慈，发出咪呜咪呜的叫声。

    “我在公园垃圾桶旁找到它。”方展羽凝视着她对猫儿的温柔神色，心中忽然闪过一丝妒意。

    为什么那样的温柔，不能属于他？

    昨天深夜他离开家后，便一直守在她的阳台前直到黎明，以免那个疯子再找上她。

    等到赵星慈去医院上班，他又在她家附近大街小巷地寻找她的猫，可是连个猫影子都没见到。

    幸好皇天不负苦心人，最后还是让他在公园里发现它。

    “展羽”赵星慈低头看看手中的波卡，感动得说不出话。

    “我说过，我不要你的感激，所以你可以把道谢的话省下。”方展羽移开视线，故作冷漠地说道。

    赵星慈停下轻抚小猫的动作，明眸望向他。

    若是此刻方展羽望进她的眸，就会清楚地看见她眸中的不舍与眷恋。

    直到此刻，她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她爱上了眼前这个男人，纵使他年纪比她小，纵使他不是典型的好好先生，纵使他付出的情感强烈到令她害怕都无关紧要！当她为他掉下第一滴眼泪时，她的心便已告沦陷。

    不过，方展羽始终没有与她对视。

    他苦涩地笑笑，错过她眸中开始聚积的泪水，说道：“星慈，我从来没有向你要求什么，你可以尽管逃避，尽管去追求你想要的爱情，但是你不能阻止我爱你。”

    说罢，他转身离开她的阳台，走入大雨之中。

    他心碎的低喃虽被嘈杂的雨声所掩盖，但仍然一字不差地传入她的耳内。

    赵星慈浑身一震，粉唇颤抖，呆呆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她伸手捂住一声呜咽，泪水狂泄而下。

    这辈子，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任何一个男人爱她至此她如何值得他这样无条件地付出？

    她想喊他，却哽咽得发不出声音。

    她想迫他，但双腿像在地上生了根一样。

    眼看着雨中的他越走越远，一步两步直到他几乎要转过屋角，终于，她把波卡往地上一放，冲下前廊，朝方展羽狂奔而去，从后面紧紧地搂住他宽厚的背。

    方展羽身躯一僵。

    几乎是立即地，他转过身子，猛地将她锁入怀中。

    紧抱着怀中心爱的女人，他心里一片错愕与狂喜。

    “展羽，你别走我改变心意了！我不要你把我当姐姐看，我不要你离开我。呜对不起，我不是有心要伤害你，对不起。”赵星慈在他怀中边哭边说。

    雨水很快地让她全身湿透，但她不在乎。躲在方展羽的怀中，感受他的温暖

    天啊！他是在做梦吗？方展羽无法置信地搂着胸前的娇躯，内心震颤。

    他将她搂得死紧，强壮的身躯隐隐颤抖，抬起头对着黑夜的天空，让雨水不断地打在他的脸庞上，以掩饰他泛红的眼眶。

    如果这是一场梦，他情愿永远不要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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