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好鲁库,远处浓浓夜色里传来牧民阵阵狗吠声。列车长鸣着驶进小站,载着重物的车轮重重地冲击着钢轨,发出沉闷的隆隆声,一节节车厢融进夜色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月色倾泻如水,如一首浸着冰凉、凄婉的二泉映月,悄悄叩开人的心扉,回响在连绵起伏沙丘,漫过小站高高矮矮的屋脊。“无案牍之劳形”难得清净的小站生活,让我回想起故乡绿树环绕的泥草房。油灯一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故乡的人们在自然声息中从从容容地安顿着自己的生命,或如现在的我,身居偏僻小站,听风声鸟鸣,看蓝天沙丘,冥思自然万物更替,任凭岁月从眼前如梭般流逝。
小站后面是波纹起伏高高的沙丘,沙丘上被秋风打磨成红色、黄色的树叶渲染着苍凉的沙地,两株桦树孤零零地坚守在沙丘旁,半个腰身已被白沙掩埋,白色的躯干直指向湛蓝高远的天空。成片的橡子树在沙丘下伸展着黄色的叶片,山丁子树结满红色酸酸的果子,如同挂在树上一串串小灯笼。树木是年轻的,即使她苍老,会落叶、枯枝,会喘息、会消沉,但是只消一个冬天,树木们就会再次焕发新的生机,躯干由苍白变青、转绿。与树木不同,我们不会反复,不会将生命反复磨练、蜕变,而是一次性挥霍掉,甚至有时候我们肉体无法承受心灵的压力。树木用减法完成自己的历程,而我们却是以加法,肆意在往身体里塞进生硬的东西,心灵被更多沉积物淤塞、阻滞,蓦然回首“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仰望光滑的树干,有时我想是不是我们原本都是树,只是我们在光怪陆离的大千世界中改变了自己,迷失了自己,我们还能还原成一颗树吗?随地而生一丛丛的山杏树,深红、淡黄的叶子在风中舞起波浪起伏般的绚丽。三五成群的喜鹊欢快地掠过枝头,在蓝天、白沙、红叶间飞洒着圆润的音符。山风起,沙粒随风疾走,落叶纷纷漫卷,我亦化作一片叶子在秋中沉醉地歌着舞着。
线路上,一队身穿黄马夹的人正在打镐,铁镐击打石渣铿铿声远远传来。每天看到这些人很早出发,夜幕降临后推着单轨铁车返回,他们一步一个轨枕,双脚有规律地快步迈着,他们不辞辛劳、默默无闻地工作着,像这里的一草一木,更像是沙地上一片最绚丽的风景。风口处,我捧起一把沙子,发现粒粒晶莹剔透,如同色彩斑斓的玛瑙,更像是历经风蚀的智者,笑看世间苍穹变幻、云卷云舒。
天边一抹燃烧的晚霞在沙包后渐渐消退,小站亮起三三两两灯火。徐徐清风吹来,秋夜有如尘埃落定般的清凉和寂寥,往日喧嚣无法下沉的心被如水的夜色滤洗的清清明明。由远处传来车轮撞击钢轨的轰隆隆声,我脚下的土地跟着震颤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