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挑唇一嗤:
“呵,困兽犹斗……当初朕听了赵佗的建议,迁徙五十万人去往岭南三郡与当地土著之人相融以治顽固不化的百越之地,却不想今日他们竟还是反了。真不愧是将卧薪尝胆的勾践奉作神明的古越人之后……”
他抬眼轻瞥向通报之人,淡然道:
“你下去吧,无需慌张,赵佗在岭南佣兵多年,已深谙当地情况,瓯骆再也不可能对他手下的秦军构成威胁。”
“诺。”
那人听了赵政的话,终于松下了一口气,安下心来应声退下。
而赵政则再度转身朝向大海,吩咐内侍道:
“让李斯过来。”
不多时,李斯便已恭敬的立于赵政身后。
“陛下。”
他躬身施礼。
赵政并未回身,只淡淡问了句:
“瓯骆造反之事,你可听说了?”
“回陛下,臣已知晓。”
李斯已经以左相的身份代理国政许久,如这等大事,他必定是已经收到了通报的。
赵政语气平淡依旧,又问:
“你有何看法?”
李斯素来神思敏捷,此番亦是对答如流,侃侃而言:
“以臣所见,瓯骆不是赵佗的对手,此乱定会很快平息。不过,臣担心此事一旦传出,其余越地之人也会受此影响,纷纷反秦。旧越之地甚广,若各处同时叛乱,即便实力不强,却也可扰得我秦内民心大乱。如果再带起六国旧地之乱,秦则危矣。”
赵政的眼始终定定望向海天相接之处,负手再问:
“那你可有解决之法?”
李斯满面讪色,低头一揖:
“臣不才,还未想到可用之法。”
听他如此说,梁儿不禁暗叹这李斯经过赵政彼时在梁山宫的调教,果然又学聪明了不少。
他如今已掌大权一年多,如若眼下赵政所问他句句答得干净利落,岂不就等于他已经可以完全替代了赵政这个皇帝?
他深知赵政城府甚深、多疑多虑,故而这一刻,便是有意回避了这最关键的一问,将最终的决策权完全交还给了赵政。
面朝大海的赵政此时亦是唇角微勾,对李斯的反应甚为满意。
看来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秦左相,已经完全符合他计划中该有的模样了。
他终于转过身来,正色言道:
“越地之事,还要在越地解决。会稽是当初的吴越故地,是为越人朝圣之地。朕欲拟定一篇铭文昭示越人,由你亲自刻石立于会稽境内最高的鹅鼻山绝顶。再迁徙天下有罪之人和被贬谪的官吏至所有越之故地、深入与越人通婚相融,消减当地越人的血脉和反秦之心。”
此令一出,李斯便眼神炯炯,即刻念着“陛下英明”领命退去。
看他的反应梁儿便知,赵政方才所言必是又与他固有的想法不谋而合了。
一个民族想要彻底收复另一个民族,便务必要将“民族融合”施行得彻底。
只有越人与秦人共同生活,诞下含有大秦血脉的子孙,才会打从根本去除他们的反秦意识。
时间久了,便能使越人的血统越来越弱,直至消亡,完全被秦人同化和取代。
赵政和李斯这一帝一相,无论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否出现过分化,他二人在国政上的慧眼和默契都是始终未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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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是赵政这一年来唯一一次熬夜。
他深思熟虑,逐字斟酌,最终定下了那篇闻名千古、饱含深意的《会稽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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