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那等无稽之言定是难以应验的。”
他面上现出揶揄之色,薄唇轻敛,又道:
“更何况,'祖龙',一听便知是指先祖。先祖是早已死去之人,'祖龙死'又与朕何干?”
话至最后,赵政的眸已直视吕处的眼,语速亦是放缓了许多。
吕处终是豁然而悟。
原来陛下是在提点他,此事当如何对外去说。
他忙躬身施礼,悻悻道:
“陛下英明!”
吕处退下后,赵政私下令人将那玉璧交由御府仔细查验,而结果甚为惊悚。
此璧正与始皇二十八年他巡游渡江之时,祭祀湘江水神的玉璧是同一块。
八年前就应已沉入河底的玉璧,而今竟被一个不明身份的人给送回来了。
这说明了什么?
秋末正是建兰和寒兰花期交界的时节。
骊山宫兰苑之中,沐浴着阵阵浓郁的兰香,赵政与梁儿在兰花丛中比肩慢行。
但在这如此一番惬意的景象下,二人所想却都并不轻简。
“君主行祭祀之礼时,周遭都需严密封禁,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我当时将玉璧丢在了何处水域。而我刚一离开,就有人立即下水,在准确的位置捞回了那块玉璧……”
赵政长眉紧索,沉沉道:
“看来那时,我的身边就早已被人安插了细作。”
梁儿白裙飘然,略作感慨:
“为了造出今日这一环又一环的'奇事',他们竟悉心筹划了至少八年……心思缜密如斯,倒令我很是惊讶……”
她转眸望向赵政,正色道:
“近来发生的两件事都是假借天言鬼言,这般行事,要么这些人自身就是方士,要么便是与方士合谋。”
赵政颔首,言道:
“再者,'陨星'之事与'山鬼'之事也应是出于同一批人之手。因为若是两批人,后来者定会刻意仿造前人之举,以此来推卸罪责,保自己安稳。而'陨星'石刻犯我犯得那般直白,'山鬼'所言却说的这么隐晦。作风如此大相径庭,分明就是存心撇清两件事之间的关系。”
梁儿不明,忽闪着眸子问:
“他们为何一定要撇清前后的关系?”
赵政步履很慢,但却很稳。
他双眸深邃,唇颌微动,有条不紊的为她详解:
“短短两个月就发生两次类似之事,撇清两件事之间的关系,才能让世人更容易相信此二事并非人为,更非同一批人所为,就可增强其可信的程度。何况,既是假借令人生畏的鬼怪之言,便说得越是玄乎其玄,就越容易使人臆想连篇。加之之前有字义鲜明的'陨星'石刻做铺垫,即便此番他话中未直接提及任何关乎我之事,也能轻易使得众人主动联想在我的身上,致使恐慌加剧,人心大乱。”
闻言,梁儿不禁暗自唏嘘,究竟是何人做得如此高明之事?
所谓人言可畏,世人又多迷信,此人深谙此道,故而不动分毫刀兵,却可缕缕伤致敌人要害。
思及此处,她不禁捉了赵政的袖角问道:
“此事,你打算如何应对?”
赵政轻轻摇了摇头,说道:
“幕后之人太过隐秘,行过无痕,难查其踪。如今陨星'天言'刚平,又冒出一个山怪'鬼语'相衬,再加上'荧惑守心',天下百姓必定难安。不过好在,极庙如今应是等足了占卜'荧惑守心'的时日,可令他们顺便将这些惑乱之事一并卜算,再将避凶之法昭告天下,以安民心。”
如今的他只剩下一年左右的命。
而那些歹人之中存有能力超群之人,要将他们彻底根除绝非易事。
他已无心思大费周章的将时间耗费在除去这些不紧要之人上。
于他而言,在他所剩无几的时日里,梁儿能按照他的计划安全离开才是最为首要之事……
两日后,极庙受命针对“荧惑守心”、“陨星预言”和“山鬼之言”举行了统一的占卜。
得出的结果是要迁徙和出巡才能避凶趋吉。
“迁徙”是指要大规模的迁徙百姓。
赵政于是下令迁移三万户人家到北河和榆中地区,并且为安抚这些民众,给每一户都赐赠了一级爵位。
而“出巡”,则意味着年节之后,赵政便要着手离开咸阳,巡游远行。
极庙之中,蔡敬午反复思量着之前的卜算一事。
当时占卜的结果明明只有“迁徙”这一项,可他却突然收到了陛下的密令,硬是要他又多加了一项“出巡”……
不知为何,自那一刻起他心中就隐隐不安,至今已愈演愈烈。
终于,他忍不住偷偷起卦,单对陛下出巡一事进行了卜算,结果竟是……
极凶……
这一年的年节,司星蔡敬午声称自己突患急病而辞去了官职,返乡静养。
另外,皇帝安然度过了整年,“山鬼”那“今年祖龙死”的预言便不攻自破,顺道连先前性质雷同的陨星“天言”,也一同无人相信了。
大家都觉得,定是如极庙卜算的结果一般,是年底的迁徙之举破除了那些“恶言”。待到皇帝出巡,大秦便可永享兴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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