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的乱转。还好王莹儿的名声并不象她父母那么臭名狼藉,吴远明陪她逛街倒也没遇上什么手害百姓拦街喊冤的尴尬事。
和这个时代其他大城市一样,杭州城里也有不许汉人居住专供满人聚居的内城,住在这些地方八旗弟子每月拿着康熙发给的月俸禄米无事可做,泡茶馆下饭店种石榴养哈巴狗就成了他们最大的爱好和娱乐,无形中带动了内城附近的街道经济繁华,这些地方不仅茶馆饭庄古玩店林立密布,走江湖闯码头的杂耍戏艺更是数不胜数。王莹儿是个爱热闹的人,很自然就拉着吴远明去到这些地方,还骄傲的向吴远明宣布道:“舅,你看我们这杭州城,比北京热闹多了吧?”
“差不多吧。”吴远明对外甥女的坐井观天不屑一顾,杭州城再繁华,又怎么比得上旗人聚居的消费型城市北京?王莹儿没听出吴远明话里的不屑,一双贼溜溜的大眼睛只是在街道上乱转,寻找新奇好玩的新玩意,很快的,一个打把势卖艺的场子就吸引了她的目光,本来象这种街头卖艺的摊子到处都是并为奇,但奇就奇在这这个摊子外面围观的百姓最多,叫好声也最大,王莹儿便起了好奇心,拉着吴远明的手就往那边挤,“舅舅,快去看热闹。”
“有什么好看的?”吴远明嘀咕着陪外甥女挤进人群,吴远明对这些江湖卖艺本来兴趣不大,可是在看清楚那两个卖艺汉子的容貌时,吴远明不由目瞪口呆了——卖艺的两条大汉,竟然是骆马湖的大当家刘大麻子和二当家洪大山!
将近一个月时间不见,刘大麻子和洪大山两人的容貌都憔悴了不少,满身风尘。吴远明挤进去的时候,刘大麻子正举着一柄快刀向众人说道:“杭州的父老乡亲,在下刘麻子与洪大山初到贵地,用光了盘缠,又不打算去偷去抢失了名声,只好靠点三脚猫的功夫换点铜板,各位父老乡亲要是看得好了请赏几个铜板,要是看得不好还望海涵。”说罢,刘大麻子摆开架势使了一套单刀刀法,当真是刀若游龙,快如闪电,尤其是那快捷无比连斩六刀,竟是在眨眼之间砍出,几乎让人怀疑他是生出了六只手,同时砍出这六刀,看得百姓连声叫好。几个好事之徒却不服气,叫嚷道:“绣花架子,谁知道到了战场上管不管用?想要铜板,拿出点真本事来。”
刘大麻子的脾气显然在江湖上被磨练去许多棱角,这些话要换平时他早翻脸揍人了,现在穷途末路间,刘大麻子竟然没有表现出丝毫怒气,仅是从洪大山手里接过一块两寸来厚的豆腐,举着豆腐向众人说道:“各位老小照应,刘麻子在这里吹个牛,一会刘麻子把这块豆腐丢上天,落下来的时候刘麻子连斩六刀将豆腐切成七片,七片豆腐不破不碎一模一样的厚,如果刘麻子做不到,各位父老乡亲尽管往刘麻子脸上吐痰!如果刘麻子做到了,那……。”
“那我们铜板有的是。”吴远明大声叫道。听到吴远明熟悉的声音,刘大麻子和洪大山两人如遭雷击,刘大麻子手里的豆腐更是砰然落地,两双眼睛一起转向人群中的吴远明。吴远明见他们认出自己,忙挤进人群中向刘大麻子和洪大山微笑道:“刘大哥,洪二哥,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乎?”
“好久不见!是好久不见了!”刘大麻子瞪着吴远明咬牙切齿,青筋暴跳的大手早握紧了刀柄。吴远明并不知道危险临近,反而是欢喜的迎向刘大麻子,“刘大哥,你和洪二哥怎么到杭州来了……啊!”吴远明的话还没说完,刘大麻子的钢刀早已迎面劈到,把吴远明吓得连退两步跌坐在地上,高声叫道:“刘大哥,我是吴远明啊,你怎么砍我?”
吴远明退得虽快,但刘大麻子的刀更快,吴远明坐在地上时,胸前长袍已被刘大麻子的刀从脖至腰斩为两截,胸口皮肤也被划出长长一条血痕,如果刀尖往前几分,吴远明的狼心狗肺只怕就要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旁边的百姓见了无不大叫抱头鼠窜,“杀人了,杀人了。”王莹儿却扑到吴远明身上惊叫,“舅舅,舅舅,你怎么了?”
“小丫头,滚一边去。”刘大麻子不喜欢滥杀无辜,一把推开王莹儿又要去砍吴远明,洪大山却抢上来拦住他,“大当家,这里是在杭州城里,不要随便杀人。”刘大麻子一蹦三尺高,“让开,我要杀了这个狗汉奸,给我们骆马湖的兄弟报仇!”洪大山死死拉住刘大麻子,连声劝道:“大当家,现在还不确定是不是他出卖了我们,先问清楚再说。”
“还问什么?不是他出卖了我们还有谁?”刘大麻子气得双眼喷火,盯住吴远明恶狠狠吼道:“那天在骆马湖湖口,他刚下船溜了我们就中了埋伏,他如果不是知道宿迁水道有埋伏,为什么坚持要走?而且沐王府的小郡主也亲口说了,这个狗汉奸是大汉奸吴三桂的人,除了他以外,还有谁会出卖我们?”
“刘大哥,你听我说。”吴远明捂住伤口,忍着疼痛解释道:“那天的事情郑雪姑娘已经告诉我们了,你们在宿迁中了埋伏全军覆没,但我没有出卖你们,是你们的对手太厉害了,他早料到你们的船队会连夜通过宿迁,所以在宿迁水道沉船封河,堵死了你们撤退的道路。我当时也没想到周培公出手会这么毒辣,所以没能事先提醒你们。”
“我呸!”刘大麻子一口痰吐在吴远明脸上,赤红着眼睛吼道:“那你是大汉奸吴三桂走狗的事情,你为什么事先不告诉我们?”吴远明无言可对,只在心中暗骂沐萌那个小丫头嘴上不安拉链。而刘大麻子更是气恼,举刀又要来砍吴远明,但王莹儿死死护在吴远明身上,刘大麻子无法下手。洪大山又拼命拉住刘大麻子,劝道:“刘大哥,不能随便乱杀人,吴兄弟虽然是吴三桂的走狗,但他在骆马湖的时候,可没做一件对不起我们的事。”
吴远明和刘大麻子等人拉扯喊杀间,早惊动了不远处的内城八旗兵,大约一哨的八旗兵在一个将领的带领下冲了过来查看情形,无巧不成书,这个清兵将领竟然是阿山的儿子塞赫,塞赫赶到现场后第一眼就看到了扑在吴远明身上哭泣的王莹儿,忙讨好的叫道:“莹儿,你怎么在这里?”王莹儿见是塞赫来援也不客气,指着刘大麻子威风凛凛的命令道:“塞赫,这些反贼竟敢伤害我舅舅,快给我把他们拿下。”
“拿下。”塞赫带来的副手、一个清兵哨长也认识王莹儿,为了讨好王莹儿忙指挥清兵拿人。谁知塞赫眼珠子一转拦住众清兵,客气的向刘大麻子问道:“这位英雄,不知你为何要在光天化日下行凶伤人,难道你不怕王法吗?”
“狗屁王法!”刘大麻子是什么人,一蹦三尺高的大吼大叫道:“这个狗贼是大汉奸吴三桂的走狗,人人得而诛之,我杀他是为了给天下汉人出气!”深恨吴远明的塞赫闻言心中暗喜,马上打起借刘大麻子刀杀吴远明的主意,打起官腔说道:“不行,我知道你们汉人个个都恨吴三桂,但吴三桂是我们朝廷的平西王,他的部属也是我们大清的子民,我不能让你们杀他。”
说着,塞赫探手去拉王莹儿,微笑道:“莹儿,别怕,有塞赫哥哥保护你。”王莹儿不知是计,被塞赫一拉就起,离开了吴远明身边。塞赫却向刘大麻子连使眼色,示意刘大麻子下手,谁知刘大麻子是个粗人,没有塞赫和吴远明那样的弯弯肠子,不但没乘机一刀砍死吴远明,反而瞪着塞赫吼道:“狗鞑子,你眼睛转什么转?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王莹儿也甚是聪明,马上明白塞赫的意思,挣脱手指着塞赫的鼻子骂道:“塞赫,你这个无耻的畜生,搞了半天你把我拉开,是想借刀杀人啊?我告诉你,就是我舅舅被反贼杀了,我也绝对不会嫁给你!”刘大麻子恍然大悟,也是用鄙夷的目光瞪着塞赫吼道:“狗鞑子,原来你是想借我的刀杀人啊!老子不上你的当!”
“妈的!给脸不要脸!”塞赫的险恶用心被识破,恼羞成怒间挥手命令道:“把这些口出狂言的狗贼全拿下!”可塞赫实在低估了刘大麻子的快刀,与他站得极近的刘大麻子见清兵冲了上来,立即下意识的一刀斩出,塞赫没想到刘大麻子的刀说砍就砍,措手不及间被快刀砍中脖颈,一颗人头飞出许远,脖腔中鲜血喷起半天高。
“刘大哥,你闯祸了。”吴远明叫苦不迭,忙向刘大麻子叫道:“刘大哥,洪二哥,你们快跑,这个人是杭州将军阿山的独生儿子,阿山不会放过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