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的舟船相连,数不胜数。更有那流氓无赖兵痞子趁火打劫,结伙搭伴或是沿途抢夺逃难百姓财物,或是公然入室行劫,杀人放火,甚至那些堆放在码头货仓等待北运的漕粮和食盐也不能幸免,无赖们抢不完就烧,弄得扬州几大码头和粮仓浓烟滚滚,火警四起。
“歪打正着,鞑子今年的漕粮和盐税完蛋了!效果比我事先想象的还好,鞑子大本营北方的粮食价格起码涨五倍!”站在丽春院二楼走廊上,看着街道上争先恐后逃难的人群和混乱的扬州城街道,姚启圣心里在暗暗的幸灾乐祸,脸上却在不断的唉声叹气,显得心情沉重。又转向站在他身边脸色阴郁的吴远明和满脸土色的朱方旦,**说道:“记住,此计伤天和折阳寿,以后不可再用。还有,这场瘟疫的真正起因对谁都不能提起!”
“是,我发誓绝对不向任何人说这件事情!”散播瘟疫的实施人朱方旦点头如鸡啄米,只是后悔不该用自己琢磨的办法增强霍乱病源传播速度,否则情况也不会严重至此。吴远明则是脸色益发阴郁,叹气道:“只可惜这里是鞑子的地盘,否则我真想发动盐商捐款,买药发放给这些患病百姓。”
“得了吧,我的虚伪儿子,那天在骆马湖,你把附近的渔民骗进湖中岛屿,本来就是想利用他们吸引鞑子船队袭击,你好乘乱取利,只是鞑子不上当你才弄巧成拙。”姚启圣早就从吴远明描述的骆马湖大战中分析出干儿子的真正用意,只是不用揭露干儿子的险恶用心而已。这时候,奉命去打听消息的吴寿和吴福已经回来,姚启圣忙问道:“怎么样?朱国治和犟驴子那帮汉奸留在扬州没有?”
“留下了,但听说只留一天。”吴寿擦着汗水说道:“我们在驿馆附近转了几圈,听到那些保护朱国治、南怀仁这些汉奸洋鬼子的士兵也在要求离开扬州,害怕染上瘟疫,但带队的军官却告诉他们起码还要在扬州住一晚上,士兵们怨声载道,声音很大,我们不用打听就全知道了。”
“很好,看来孙廷龄没有吹牛撒谎,他确实得手了。”姚启圣脸上露出一丝狞笑,转头去看扬州大牢的方向,喃喃道:“现在就看李雄飞和吴禄他们几个人的了,只要他们能把药投进扬州大牢的水井里,我们基本上就稳操胜券了。”吴远明同样明白这个道理,也是在心里暗暗祈祷起来。
……
与此同时的扬州大牢外,奉命前来投药的李雄飞、吴禄和一个平西王府老兵三人装扮成菜农,已经大牢附近的小巷中等候许久,但因为逃难人群太多堵塞交通的缘故,平时里那些专门给扬州大牢厨房送菜的菜贩却比约定的时间晚了近一个时辰仍然没有到——这几个人可是已经收了吴禄三百两银子的。而且最让李雄飞等人焦急的是,因为伍次友那个铁杆汉奸的安排,扬州大牢的看守和犟驴子带来的军队是分别使用厨房和购买蔬菜肉类,一旦拖延得久了,看守和囚犯没有菜下饭,或是吃干粮或是向军队借菜,那李雄飞等三人送去的蔬菜就有可能遭到拒收,再没机会进到大牢院中。
“怎么还不来?”李雄飞正急团团转的时候,吴禄忽然指着远处街道惊喜叫道:“来了,终于来了。”李雄飞大喜下抬头一看,果然看到几个菜贩推着三辆独轮车过来,车上满满的尽是茄子、土豆和南瓜等菜蔬,还有半片生猪,正是与吴禄约好的菜贩。吴禄迎上去埋怨道:“怎么现在才来?我们还以为你们不来了。”
“没办法,路上尽是马车和人,还到处起火,我们好不容易才过来。”一个菜贩擦着汗水说道:“说老实话,本来瘟疫这么厉害,我们都不想来了,想直接带着妻儿老小逃命,就是想着已经收了你们的订银,不来的话就太对不起人了。”
“拿去,这是答应补给你们的二百两。”吴禄没时间和这些菜贩子罗嗦,直接把一个钱袋递给那菜贩,并抢过他推着的独轮车,李雄飞和另一个老兵抢过另两辆独轮车,那些菜贩清点银子无误后,马上满脸堆笑的告别离去,回家带着妻小逃命去了,从此再也不回扬州不提。吴禄等人则推着独轮车走出小巷,直奔扬州大牢大门过去。
因为面生,吴禄和李雄飞等人开始还担心到大牢门口还得花费些口舌欺骗看门士兵,谁知他们还没到门口,那些荷刀持枪看门的士兵就主动打开大门,迫不及待的向吴禄等人嚷嚷道:“怎么现在才送菜来?我们都快饿死了,快进去快进去。”说罢,那些饿红了眼的士兵连例行检查都免了,直接就让李雄飞和吴禄三人进了大牢。吴禄等人松了口气,不约而同的在心底叫了一声老天保佑。
老天保佑吴禄等人的不只是轻松过检,他们的菜车刚进牢房外院,大牢原来的厨房和清军临时搭建的行军厨房中都跳出几个厨子,争先恐后的大叫道:“把菜拉这边来,快,等菜下锅。”原来因为瘟疫的缘故,扬州市面萧条无比,仅有寥寥几个菜贩从城外进城卖菜,很快就被市民抢购一空,清军前去采买蔬菜的厨子自然空手而回,导致吴禄等人送来的三车蔬菜成了大牢看守和清军眼中的香饽饽。为了让吴禄等人把菜拉进那个厨房,两边的厨子还起了争吵冲突,“这菜是我们订的,我们一百多人和几百号犯人就等着这点菜吃饭,不能让给你们。”“妈的,那你们叫我们饿肚子啊?我们又不是出来打仗,都没带行军干粮。”
“谁叫你们不相信我们扬州人,非要自己去临时买菜?如果你们象我们一样让扬州菜贩子直接送菜,你们用得着饿肚子吗?”扬州大牢看守一边的厨子理直气壮的反问。清军的厨子有些泄气,大骂道:“妈拉个巴子,都是那个哑巴师爷出的馊主意,不知我们直接订菜,非要我们临时去买。”争吵中,两边的厨子掳袖子露胳膊的就要开打,那些守在大牢里外的看守和清兵无不是饿急眼的,听到为了饭菜争吵纷纷脱离岗位跑过来助拳,一场火并迫在眉睫,还好带队的清兵管带和大牢狱官及时过来喝止。
“都不许吵。”清军管带和狱官喝住手下,为明究竟后,两个领头的官员不由对有些为难,这三车菜要给满大牢的人吃是无论如何不够的,但两边又不能饿着。正为难间,倒是颇为机灵的吴禄给他们出了个主意,“两位军爷,依小人看不如这样,这几车菜你们军爷和差爷吃就行了,虽然少点,但算来也勉强够,多放些盐就可以下饭。至于那些大牢里的犯人,就让他们暂时啃一两顿干馒头,噎不死他们。”
“好主意啊。”清军管带和狱官齐声称妙,一起赞成这个损人利己的馊主意。狱官又指着大院里唯一的水井说道:“快把菜推到水井边,让他们洗了好做菜。”吴禄心中暗喜,又得寸进尺道:“差爷,既然你们都饿急了,那不如让小的们几个帮你们洗洗菜,一会给钱的时候,多给几个铜子算我们的工钱可以吗?”
“行,行,快点,我们都快饿出口水了。”那狱官也饿急了,为了能早点吃上饭自然满口答应。吴禄和李雄飞等人心中暗喜,忙把菜推到水井边去清洗,两边的厨子则把那半片生猪一分为二,各自拿回厨房去剁切炼油准备做菜。而吴禄他们身边竟然没什么人监视,很轻松的就借着打水的机会把藏在怀里、绑在腰间的几大包蒙汗药全部倒进水井里——这几包蒙汗药并不是那种喝下即倒的药物,而是让人服下到了正常睡眠时间就特别困,睡得特别死,就算是打雷也很难吵醒服药的人——为了调配这种药,天下第一神医朱方旦可花了不少的力气。同时吴禄等人也看清楚了大牢排水沟的情况,象那个老狱卒说的那样,这个排水沟的口子只要把铁杆锯断就足以通过一个人,并且地处相对偏僻,确实是个潜入的好地方。
蔬菜边洗边拿去加工,待到三车菜全部洗完吴禄等人收取菜钱的时候,饿急了眼的清兵和看守已经在排队领取菜饭开吃,而大牢外又来了一队清军五辆马车,其中四辆马车上满载着蔬菜和蛋肉,另一辆马车则用麻布遮得严严实实不知拉了什么。带队的一个师爷见到清军已经在吃饭不由一楞,笑道:“伍先生还以为你们今天买不到菜,特别派我们送来四马车,让两个厨房都不用发愁买菜的事,想不到你们竟然还真弄到了菜。不过也好,今天晚上军队和看守可以吃好点了。”
“好啊。”清军和大牢看守中爆发出一阵欢呼,正在给吴禄等人付钱的伙夫长则向吴禄说道:“好了,今天晚上你们不用送菜了,明天早上再来吧。”吴禄一笑,心说不用明天早上来,今天晚上你们睡熟了我们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