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萌楼取道慈宁门进了孝庄所居住的慈宁宫,遏必隆刚进慈宁门,门内就有两帮侍卫同时迎上来,一边是得意洋洋的讷莫一伙,另一边则是满面忧色的康熙另一名心腹侍卫兼曹寅大舅子李煦为首,两边显然都担负了各自主子的命令与遏必隆接触,几乎是同时向遏必隆行了一模一样的礼节,异口同声道:“奴才等见过遏中堂。”
“免礼。”遏必隆摆手道。讷莫和李煦同时直起身体,都是想开口说话,但又发现对方也在开口,两个大仇家便忍不住互相狠瞪一眼,同时握紧了拳头。遏必隆又好气又好笑,忙摆手道:“看来两位都有话要对遏某说,这样吧,讷莫大人,老夫与你先到一边说话;李大人,你就稍等一下了。”说罢,遏必隆也不管李煦是否同意,拉起讷莫就走到了慈宁门的左侧。
“讷莫大人,是不是鳌中堂有话要你转告老夫?请说吧。”遏必隆向讷莫微笑道。讷莫也不客气,大模大样的说道:“遏中堂,魏东亭和曹寅的事我想你也知道了,现在他们谋害朝廷命官、王爷世子的事已经坐实,证据确凿,人证物证具全,无可抵赖,但他们的幕后有没有主使,这点很令人怀疑。现在太皇太后老祖宗的意思是听听遏中堂的意见,顺便让遏中堂你主审这件案子,所以鳌相爷想请遏中堂操一下心,主张这件事有幕后主使,顺带着仔细拷问魏东亭和曹寅的幕后主使究竟是谁!”
说到这,讷莫的声音更低“当然了,鳌相爷不会让遏中堂白辛苦的,遏中堂的公子不是一直想外放吗?如今两淮盐运使出缺,鳌中堂的很想保荐令公子出任这个差事。”清朝食盐是朝廷专卖,两淮每年的盐税(注1)都在千万以上,两淮盐运使说是天下第一肥缺也丝毫不为过。鳌拜开出这么大的价钱拉拢遏必隆,遏必隆却表现得并不是很热切,只是向讷莫微笑道:“讷莫大人,既然鳌相爷认为魏东亭和曹寅背后有人主使,那这个人会是谁呢?”
“刚才在法场上,步军统领衙门的人企图杀害人证灭口,这九门提督吴六一会不会与这个案子牵连?”讷莫阴阴的说道。遏必隆心下雪亮,情知鳌拜是想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把吴六一扳倒,让鳌拜自己的人接管九门,这样一来,康熙和太皇太后可真就成了鳌拜的瓮中鳖笼中鸟了。想到这里,遏必隆不禁暗暗佩服刘玄初要吴远明带进宫那名神秘老军有先见之明,同时那老军的话也在遏必隆耳边回响起来“遏中堂,鳌相爷和皇上之间,绝对不能让他们分出胜负,否则不管谁胜谁负,你我可都会变成胜利一方的眼中钉和肉中刺。只有让他们继续斗下去,继续平分秋色,咱们俩才能从中间捞到好处”
“遏中堂,你在想什么?”讷莫见遏必隆脸上露出神秘微笑却一言不发,忍不住追问道:“遏中堂,鳌相爷的意思,你觉得如何?能不能给一句准话?相爷可还在等着奴才的信呢。”
“请讷莫大人转告鳌相爷,请他老人家放心,老夫知道怎么做。”遏必隆模糊其词的答道,讷莫误以为遏必隆已经给了准确答复,欢天喜地的进去给鳌拜答复去了。遏必隆则又走到慈宁门的右边,这边的李煦早等得不耐烦了,一见遏必隆就紧张的说道:“遏中堂,讷莫刚才对你说了什么?遏中堂,你是先皇钦命的四大辅政大臣之一,圣眷昌隆,可千万不要忘记先皇对中堂的厚恩啊。”
“李大人放心,那讷莫虽然要老夫把九门提督吴六一拖下水,但老夫是什么人,又岂能受此宵小之辈蛊惑?”遏必隆微笑着,口不对心的答道。李煦松了一口气,垂首道:“遏中堂,东亭和寅弟的事你老应该知道,小人就不重复了,这件事情现在人证物证确凿无疑,就连那刽子手都招认了是受魏东亭的指使,要取吴应熊的性命,皇上也没办法包庇魏东亭和寅弟了。所以太皇太后老祖宗的意思是,让遏中堂主持审理此案,但是鳌拜一口咬定魏东亭和寅弟幕后另有主使,要把魏东亭和寅弟当从犯审,这对东亭和寅弟来说虽然是个减轻罪名的机会,可是这幕后主使是谁,鳌拜就可以大做手脚了。”
“那太皇太后老祖宗的意思是什么?”遏必隆目光炯炯,盯着李煦的眼睛问道:“是主张另有主使呢?还是主张魏东亭和曹寅抗起这个罪名?”
“东亭和寅弟是因为与吴应熊有私怨,一时糊涂才做出这样的事,那来的什么幕后主使?”李煦垂头丧气的说道:“所以老祖宗的意思是,谁犯的罪说抗,就不要再牵连到其他人了,咱们大清国立国未久,经不起大的风波折腾。”
“丢卒保车。”遏必隆在心里轻蔑的说道,但遏必隆知道李煦接下来肯定要转述康熙准备给自己的好处,也就没有说话。果不其然,李煦果然赔笑着说道:“遏中堂,皇上还有一件事要奴才转告你,上次安排遏中堂的公子去芜湖运粮,皇上觉得不太合适,这几天四川盐茶道的贪墨案犯了,需要一个人去接手,不知遏中堂的公子有没有兴趣去接手?”
“真够小气的,一任三年四川盐茶道,只怕还比不上两淮盐运一年。”遏必隆在心中嘀咕道。遏必隆佯做思索片刻,低声道:“请李大人转告皇上和太皇太后老祖宗,奴才知道怎么做。”
和对待讷莫一样,遏必隆同样是用了模糊其词的话答应,但是和讷莫不同,得到遏必隆答复的李煦并没有立即离去,而是又低声向遏必隆说道:“遏中堂,有件事奴才想恳求中堂,望中堂答应。”得到遏必隆继续往下说的答复后,李煦轻声说道:“中堂,这件事情虽然我那妹夫曹寅难逃干系,但他是魏东亭的下属,被牵连的关系更大一些。中堂大人在审理此案如果能把这点挑明,让魏东亭抗下主要的责任,奴才和奴才的妹夫都会感激中堂一生一世。”说到这,李煦的声音更低“奴才家里新调教了几个十三、四岁的小戏子,模样和唱腔都还过得去,奴才想把她们孝敬给中堂,望中堂不要推辞。”
“是唱弋阳腔吗?老夫最喜欢弋阳腔了。”白送上门来的美女不要,遏必隆还没傻到那地步。李煦赶紧答道:“中堂大人放心,奴才家那些戏子都是从六岁就调教起的,弋阳腔和昆曲都还算娴熟。”
“很好,那老夫就却之不恭了。”遏必隆微笑着点点头,李煦大喜过望,忙给遏必隆抱拳一躬,飞奔进慈宁宫报信去了。遏必隆则不慌不忙的正步走到慈宁宫正门前,向守在宫门前等候自己的慈宁宫总管太监李引证朗声说道:“烦劳李公公通报一声,奴才遏必隆求见!”
“快请!”
注1:清朝的盐税并象辫子戏中说的那样全部上交国库,而是大部分交入皇帝专用的内务府,内务府的银子除了用作发给旗人每年的钱粮外,剩下的全都是皇帝的零用钱。除了盐税之外,丁银(人头税)和地银的一部分、粤海关和浒墅关的收入、部分茶丝瓷等税收都是直接划归内务府,还有皇庄的收入,也全部划入内务府,而满清皇庄的土地面积占全国土地的一半以上,所以在大部分时间,内务府每年的财政收入都是超过国库!这也是吴远明敢向朝廷索要超过国库存银数目军饷的原因盯上了康熙的零用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