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徽容见皇帝面上隐有烦忧之色,轻声命宫女取过香饼,投到薰炉之中,不多时,帐内散发着带着药草清芳的淡淡薰香。她又取过五弦琴,弦起低音,渐转悠扬,琴音清澄明净,皇帝眯着眼靠于椅背上,渐觉心神如洗,眉宇也慢慢舒展。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散去,皇帝睁开眼来,悠悠道:“容儿,你的琴艺,是你母亲教你的吧。”“是,容儿一切技艺,皆是母亲所授。”蓝徽容接过宫女手中的木叩,坐于皇帝身边的小凳上,轻轻地替他捶腿。
皇帝眼中闪过精光:“你的武功也是你母亲所授?!”
蓝徽容心中一跳,想起自己初识简璟辰时,曾对他说过莫爷爷授艺一事,但当此际,她也不能坦承,手上动作不停,点头道:“是。”
皇帝猛地俯过身来,扣住蓝徽容手腕,蓝徽容觉他的内力浑厚凝重,瞬间已从自己脉间渗入,在体内探查一圈,又收了回去。
她知皇帝在查探自己的内力武功,但知躲他不过,索性直视着皇帝威严的目光,坦然无惧。皇帝本是猛然间想起一事,来查探蓝徽容内功的,却似发现了什么令他疑惑的事情,轻‘咦’了一声,再查一番,看了蓝徽容一阵,松开扣住她的手,肃然道:“容儿幼年曾遭大病吗?”蓝徽容不知他是何用意,想了想,摇头道:“未曾听母亲提过。”
皇帝站起身来,负手在帐内走了几圈,又回过头来盯着蓝徽容看了许久,眼神闪烁,蓝徽容渐感不安,帐内流动着沉滞的气息。
这时,内侍进帐禀道晚膳已备好,皇帝方收回目光,蓝徽容相陪,用过晚膳,才归帐休息。
次日蓝徽容依然在龙辇中陪着皇帝,皇帝与她对弈,言谈甚欢,似是对她极为关怀,屡屡问及她小时候的事情,蓝徽容小心回答,总感觉皇帝在套自己的话,难道,是为了莫爷爷不成?一局棋罢,皇帝胜了三手,见蓝徽容将棋子拈回盒中,端起茶盅,悠悠道:“容儿昨日与世琮见面了?”
蓝徽容面色平静道:“是,我的马儿青云一直留在潭州,侯爷将它带至京城,本想还给我,我又入了宫,索性便将青云赠给侯爷了。”
“青云?!”皇帝低声念道:“是你母亲给那马取的名字吧。”
“皇上怎么知道?”蓝徽容微笑道。
“你母亲以前在苍山的座骑,就叫青云。”皇帝似是想起了什么遥远的往事,茶盅便停在了半空。
半晌,皇帝回过神来,缓缓道:“容儿,朕有一事问你。”
蓝徽容见他正容问话,忙跪落于地毡之上,听得皇帝威严的声音响起:“听蓝家人说,你母亲是去年冬天过世的,之后你便是个孤女,是谁,让你去慕王军中的?”
蓝徽容早知皇帝一定要弄清此事,而自己为什么会去慕王军中,牵扯到无尘师太,是断不能让皇帝查出来的。
她早已想好说辞,垂头轻声道:“没有人派容儿去慕王军,只是母亲临终前,说起慕王妃是她的金兰姐妹,情义极深,可惜命运捉弄,不得相见,是平生一大憾事,又说起,说起曾与慕王妃有过约定,愿结为儿女亲家。容儿在赛舟节上得见侯爷,便,便动了好奇之念,跟到潭州,恰逢侯爷往前线作战,容儿便女扮男装入了军营。”说着面上飞起两团红云。
“我?!”皇帝饮了口茶,悠悠道:“看来,容儿的意中人是世琮了?”蓝徽容垂下头去,并不作答,皇帝呵呵一笑:“世琮年轻才俊,容儿眼光倒是不差,难怪要拒绝朕的赐婚,只是,辰儿也不会比世琮差吧,他是堂堂皇子,又是朕心目中的太子人选,你为何看他不上?”
蓝徽容迟疑片刻,抬起头来,满面彤红,眼中却焕发着坚定的神彩:“皇上,情之一字,并不是以一个人的身份或地位来决定的,宁王殿下胸怀大志,他的心中装的是江山和万民。而容儿此生,只想求一知心人,白首不离,容儿的性子,实在不适合当皇后,主理后宫。”
皇帝眼神闪烁,似是被蓝徽容话语触动,想起了什么,也未再提这个话题,过得一阵,依旧与她对弈欢谈。
这一日御驾行得较快,申时初便到了宝鼎山行宫,随驾而来的几千禁军,早已将行宫附近细细搜了一遍,休整一晚后,春猎于翌日正式开始。
淄河两岸沃野千里,河边的宝鼎山群山连绵,丘峦层叠,密林众多,森森莽莽。皇帝于辰时在淄河边主持了开猎祭典,祭典过后,皇帝亲披银甲,带着蓝徽容及诸皇子和宗室亲贵,号角齐鸣。早有侍卫从四处将兽禽逐步赶入围场,众人纵马追逐,弯弓搭箭,顿时万箭齐飞,喝声震天。
皇帝内力深厚,直到两个多时辰后才罢猎,清点收获,自是他猎得最多,宁王居次,蓝徽容只是伴在皇帝身侧,未曾出手,其余宗室亲贵也都有斩获,倒是允王,空手而归。皇帝看着允王一副怯懦样子,不禁有些气恼,斥道:“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哪一点象简氏子孙!”
众臣见皇帝着恼,皆屏气敛神,不敢出声,允王瑟缩了两下,话都不敢答。蓝徽容眼光扫见慕世琮立于诸臣之中,微微点了点头,上前温柔笑道:“皇上,允王殿下也是一片仁心,不忍杀生,容儿看宁王殿下善武,允王殿下又善文,皇上文武双全,岂不美满?”
皇帝被她说得一笑,也就丢开了这事,允王看向蓝徽容的眼神便多了几分感激之色。诸臣子见蓝徽容竟能将一贯威严肃穆的圣上说动,这两日又见她一直陪伴圣驾,不由纷纷打听她的来历。有知道的,便说她就是安州城一剑退敌的蓝霞仙子,是圣上为宁王亲选的正妃,但又有人传出内幕消息,说她是圣上欲收为公主的义女,已按公主礼制赐住嘉福宫,一时纷纷扰扰,遍起疑云。
三日的山猎过后,需休整几日,再进行田猎。这几日,蓝徽容伴着皇帝居于行宫之中,每日与他说话解闷,弹琴下棋,相处越来越是融洽,皇帝除去宿寝时间,竟是片刻都离不得她。只是这几日,皇帝似是为着什么事情,情绪极为不佳,与众臣议事时更是面色冷竣,动辄喝斥,吓得众人惶恐不安,唯独在见到蓝徽容时,他才能稍稍露出一丝和颜悦色来。这日黄昏时分,蓝徽容沐浴过后,换过一袭青裙,身姿婀娜,往皇帝所居正阁行来,刚一迈入门槛,听得内间哗啦一阵巨响。蓝徽容奔了进去,只见跪落了一地的宫女太监,屋中桌椅被掀翻在地,皇帝正气得面色发青,负着手在屋内快速来回走着,手上还攥着一本似是密报之类的折子。众宫女内侍见蓝徽容进来,都松了一口气,蓝徽容挥手叫她们退出去,盈盈行了过来,扶住皇帝的右手,劝道:“皇上,再大的事,都比不上您龙体安康重要,切莫气坏了身子。”皇帝怒极反笑:“朕可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啊!”蓝徽容心下明白,知慕世琮与孔瑄已有所行动,将以前飞鸽组秘查出来的一些关于宁王隐密行为的线索,通过允王之手揭了出来,而这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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