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我很快便又能见到薛楚卿,却没想到我再次见到他,是在三个月之后。
新皇登基大典之后,我便忙于父皇出殡及佛事道场等诸多琐碎之事。待到父皇的灵柩顺利下葬于昭陵,我便病倒了。心中的哀戚再加上连日的劳累,使我病来如山倒,一病不起。
按祖父高祖皇帝留下规矩,皇帝驾崩之后,留在宫中的原皇帝妃嫔需迁往承庆殿等其他宫殿颐养天年。而我自然也不便与新皇的妃嫔住在一起,于是与郑太妃搬迁至以前平阳公主的居所——宜雨轩。原先居住于此的武才人早已随其他未有所出的先帝妃嫔一起前往感业寺落发为尼,而宜雨轩地处偏僻,环境幽雅,其中布置别具一格,颇受我和郑太妃的喜爱,也正适合我静卧修养。
我在病榻上昏昏沉沉地躺了两月有余,却总梦见登基典礼那天我与薛楚卿琴箫合奏的场景。难道,这便是冥冥之中我与薛楚卿的缘分?
由于我病倒,威武便只能交于雨菡和云清照顾。但是除了每天固定出去散步,威武总在房里陪伴我。每次只要我精神稍好些,我便会对威武这个我最忠实的听众诉说我的心事。威武每次都会善解人意地对我做出各种动作,或高兴,或鼓励,或安慰。只是,每次只要我提到薛楚卿,它便会显得焦躁不安。可惜我与威武语言不通,不能问出个所以然,且我在病中也没有足够精力去细细研究威武的反常之处。
我生病期间,皇帝曾来探望过我几次。虽然次数不多,但对现下日理万机的皇帝来说,却是难能可贵,也愈发显示出我这皇妹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于是,后宫嫔妃接踵而来,令我不胜其烦,遂令一向照顾我身体,值得信赖的陈太医发出话来,说我此病需静养,让郑太妃帮忙将探视者一一档在宜雨轩门外。
此计十分奏效,许多来访者碰了一鼻子灰,便偃旗息鼓,不再自讨没趣,只有一人例外,那便是昔日的太子妃,如今的皇后。
皇后每日必遣人送来根据我的病精心烹制的药膳,更会亲自隔三差五前来问候我的病情。碍于皇后的情面,她每次前来,郑太妃必亲自接待。而我亦不得不在精神尚好时亲自见了皇后几次。虽然我知道,这些事本是皇后份内之事,但我还是为王皇后的坚持所打动。
皇后与我闲聊之时,时不时流露出辛酸与哀伤。她究竟是为何时如此伤神,我大概能猜出一二。我虽在病中,足不出户,但并不表示我对大兴宫宫中的事一无所知。现在萧淑妃独占皇帝喜爱,声势渐涨,对皇后而言确是心腹之患。
面对贤惠淑良的王皇后,我心中总有些不忍。为此,我曾在皇帝前来探视我的时候旁敲侧击地劝谏过皇帝,为了后宫祥和,切莫冷落了皇后。可是,我的劝谏显然收效甚微。皇后虽然深爱皇帝,可是皇帝心中却没有她的一丝位置。皇后对皇帝的感情,只是一厢情愿的单相思而已。
皇后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委屈、无助和恐慌,将心事对我和盘托出。其实我对她也是爱莫能助,却还是不忍打断她。听着皇后絮絮叨叨的诉苦,我终于明白为何皇帝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无法爱上他的这位结发妻子。